而三個月,即使苗條如我,再不想對策,我的肚子也要遮不住了。
聽到了畢勝紅的消息,我馬上請假去了徐州。
當晚的火車,半點我都不敢耽擱。
凌晨,我到了徐州,捏著小北給我的地址,我來到了市中心幽靜的小巷中,一個高大門第的花園別墅門前。
我忐忑不安,心里想著這個地方畢勝紅怎么能住得起呢?
我等了一會,終于還是摁響了門鈴。
良久,一陣踢拖踢拖的拖鞋聲。
接著一個女聲:張媽你怎么老是忘帶鑰匙?
又接著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了,一個穿著睡袍的卷發中年女子站在門口。
她睡眼惺忪,酥胸半露,正是每次酒后送畢勝紅回來的那個女人。
她打開門看到我,一下子驚呆了。
我愣住了,半響才反應過來,我沖進了花園。她阻擋不及。
我高聲喊著:畢勝紅!畢勝紅!
他從廚房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個剪雞蛋的平底鍋。
看到我,他一副驚恐多于歡喜的模樣。
平底鍋“當”的一聲掉落在地。
雞蛋在地上扭曲了幾下。
我控制住自己的歇斯底里。
丁:你這三個月一直住在這?
畢:是。
丁:你拿了李萬田一筆錢?
畢:是。
丁:你簽了市中心的那個項目?
畢:是。
我轉身跑了出去,眼淚瘋狂地落了下來。
這就是我為之深愛的男人!
這就是我視為偶像的男人!
我,我,我——
畢追了出來,在后面大喊:若男,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
我繼續跑,快速上了一部出租車。
畢追喊:丁若男,你站住,你聽我解釋。
我從后視鏡中看到那個女人也跑了出來,攔住了畢勝紅。
畢勝紅在空氣中揮舞著右手,仿佛在砍殺空氣。
他沒有繼續追過來。
我滿面淚水,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到的火車站。
下車后,才發現竟然空著身子只帶了個手機就下了車,把包都掉落在車上,又忘了拿發票。
我拿著手機,心里慌亂地不行,不知道該找誰?
我原地盲目地奔跑了一圈,暈倒在了綠化叢中。
等我醒來,已經是中午了。
我支撐著站了起來,發現還好手機還在。
手機上無數畢勝紅的未接電話,我狠狠心全部刪掉。
我撥打了殷柔雅的電話。
丁:我出事了。
殷:你在哪?
丁:徐州火車站。我手機快沒電了,包也丟了。
殷:你給我一個地址,我來找你。
我看了一下,看到對面有家黃色門頭的24小時便利店很明顯。
丁:火車站對面,一個黃色門頭的24小時便利店。
殷:待在那邊,別動。我過來。
丁:嗯。
我放下手機,支撐著自己到了那家便利店。
我的手機還在不斷地震動著,是畢勝紅。我關掉了手機。
我在便利店的椅子上坐下來,就半暈半睡過去。
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我一看掛在墻上的時鐘,趕緊打開手機,估摸著殷柔雅差不多要到了。
手機上鋪天蓋地,都是畢勝紅的短信。
我刪了一條又一條,刪不盡。
畢:你聽我解釋。
畢:你給我一個機會解釋。
畢:丁若男,你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畢:丁若男,你要相信我。給我一個機會解釋。
好,我就聽聽你怎么編?
我還是應該要聽聽?
我想要真相。
我回復短信:火車站對面黃色便利店,我等你。
畢的短信馬上到了:我馬上過來,你等我。
我隔著玻璃看著窗外,夜幕漸漸落下。
車來車往,人來人往。
22歲的我,心境卻沒來由地一陣蒼涼。
突然,我看到人群都像潮水一般涌去了一個地方。
路人興奮地喊:打架了,打架了,快去看啊。
人群越來越多地涌向那里。
一會兒過后,救護車一路響著來了,又去了。
人潮向那邊涌去了,又散開了。
我冷漠地看著,無動于衷。
如果我稍微湊一下熱鬧,去看一下的話。
我和畢勝紅今生就不會錯過了。
我在便利店里面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天色已經全黑。
他還沒有來。
電話也不接。
我嗤笑了一下,笑自己為什么那么傻。
自從他到徐州以后,每一次都是我找他。他什么時候找過我?
畢勝紅,你不愛我,你何必還要吊著我?
這時候,殷柔雅打電話過來了。
殷:若男,你在哪兒?
丁:便利店。你到了?
殷:我沒來。我在麗江旅游的,我通知了王忠實。他來了。
丁:啊?
殷:要不這樣吧,我把你電話給他,我讓他來找你。
殷柔雅掛了電話。
我拿著手機,呆了半響。
哎,這就是殷柔雅,這才是她。
一會兒進來一個陌生電話,原來是剛才我不接聽的那個。
丁:喂。
王忠實在電話里面高興地大喊:若男,你在哪里?我在火車站這兒,我找了半天,找不到你。
丁:我在——
我還沒有說完,就看到王忠實站在便利店玻璃窗的外面,拿著手機沖著我笑。
王:票還沒買吧?我來買票。飯吃了嗎?先帶你去吃飯。
我發現這個時候的王忠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顯得可愛一點。
就這樣,我和王忠實回到了金匱。
就這樣,我和畢勝紅就這樣錯過了。
然而,這其實是老天爺和我開的一個大大的玩笑。
畢勝紅之所以被開除,是因為李萬田毀約不愿意給畢勝紅股份了,他派自己人到徐州接手項目不說,還把之前在運河人家未結的傭金給賴掉了。
畢勝紅從來就不是任人欺負的人,自然激起了他的反擊。
他拿走了原本就屬于自己的傭金,在徐州和小北組建了代理公司,然后用這家代理公司搶走了李萬田的市中心項目。但是,在爭取項目的過程中,他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搭了進去,還借了一些錢,都放了進去滿足甲方的保證金要求。
這導致了他和小北兩個人完全都沒錢花銷,于是兩個人共同住進了那個女開發商的家中,以做家務抵租金。
而他之所以不告訴我,是因為他立腳不為,不想影響我,讓我在老李公司也待不下去。他是打算立腳穩定下來,就來接我的。這就是真相。
這么簡單的真相,好多年以后來看,我奇怪自己當年為什么看不懂。
而畢勝紅在來火車站見我的時候,那么不巧,他的著急沖撞,撞到了幾個當地的青頭。他著急和我碰面,才會不理不顧,從而和他們沖突打了起來。他才被打傷進了醫院。
事情樁樁件件,都有情有理,可是卻那么遺憾地在多年后才明了。
而我和畢勝紅就這樣錯過了。
這次錯過就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