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上，白石麻衣雙手捂著手機小聲說著什么。水月漣只注意到她朝自己這邊悄悄看了一眼，做出輕輕點頭的動作，白皙的臉頰泛起幾絲紅暈。

片刻后，她將手機從耳邊移開，輕聲說到：“媽媽還有點事，可能要稍晚一會。”

“啊，沒事的。”

車內的空氣又安靜了。和白石麻衣母親見面的日子就是今天。

原本在SME樓下等到白石麻衣，坐上出租車之前，水月漣還是坦蕩的。可當看著道路兩旁的景色在車窗中不斷后退時，卻因想起了某人而變得忐忑了。

平心而論，他不喜歡虧欠別人的感覺。不止是物質上，人情上更是如此。所以在于他人的交往中，總是想去做付出更多的一方。既不是他本身有樂于助人的性格，更不是為了讓別人欠下什么，然后在某天提出合理不合理的要求。只是為了讓自己心安而已，說到底也是一種自私的行為。

不過總會遇到難以讓自己占據到優勢地位的情況。就比如眼下。物質上的往來是可以計算的，人情上稍微麻煩但也總有個說法。但是心意呢？本身就是無法衡量的，更遑論誰多一些少一些。

但在面對白石麻衣以及橋本奈奈未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是虧欠更多的那一方。使得他在面對她們的家人時，總是莫名心虛起來。用竊賊面對被盜者時的情感來形容可能有些過分，但本質上相差不遠。

車子在國立競技場附近轉彎，他也轉過頭看向坐在旁邊的白石麻衣。

她雙手抱在胸前，視線無意識地放在前排的椅背上，臉上的近乎凝固的表情倒顯得比水月漣更緊張幾分。

道路難得的暢通，幾分鐘后就來到了約定好的新宿三丁目附近。

水月漣付過車費，下車后就看到白石麻衣瞧了眼手機又收起，對他說到：“大概還有半小時，要先過去嗎？”

太陽還在天邊懸著，遍布新宿的各種店鋪的燈光就迫不及待地亮起。即使是東京出身，但由于很少來這邊，水月漣也一時有些目眩。

收回視線，看向等待他做出決定的白石麻衣，想了想，問到：“伯母有什么喜歡的東西嗎？”

……

見面的場景倒是沒有出現水月漣之前猜想中的狗血情節。在白石麻衣指點下挑選的點心讓她母親很是喜歡。對方也談起了水月漣的新歌，表示會向朋友和鄰居推薦。又一起聊了些以前和現在的情況，就算是順利結束。

如果不考慮到白石麻衣母親話語中隱隱托付的意思，以及旁邊白石麻衣長發下通紅臉頰的話。

飯后，白石麻衣母親就在新宿坐電車回去了。留下站臺上的兩人同時嘆出一口氣，默契地對視一眼，又都笑了起來。

時間還早。不過以兩人現在的身份，直接在新宿大搖大擺地逛街未免太招搖一些。雖然現在沒人關注她們，不過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被“有心人”從角落里翻出來，添油加醋一番制成足以引發一場小型地震的炸彈。

左右想不出好的去處，干脆決定送白石麻衣回宿舍算了。

在新宿乘坐大江戶線，又換乘東西線，就到了離她們宿舍不遠的西葛西站。

出了站口，白石麻衣帶路，一路上介紹平日里常常光顧的地方。水月漣也不斷笑著回應。

終于，走過一個路口后，白石麻衣抬手指向一處，“宿舍就在那邊。”

水月漣順著看過去，一棟小樓在暮色的背景下亮著幾處燈光，也有一些窗戶后面依然暗著。

又看向白石麻衣，她兩只手放在胸前，挎包垂在臂彎上，抬頭看著他。路旁招牌的光似乎在她的瞳孔中映出了些許期待。

水月漣突然涌現出不想讓這個夜晚太早結束的沖動。

想了想，提議到：“這邊離東京灣不遠吧，要不要去那邊…”

“好啊”，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她的答應就已經來了。

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什么，白石麻衣加快腳步，垂下頭走在前面。

走了一陣，夜色中的海面就出現在眼前。

在海邊找了處無人的長椅，拿出紙巾將椅背和椅面擦拭干凈后坐下。

遙遠的海面上，缺少城市建筑物的遮擋，太陽還余下最后一點白光明滅不定，勉強給出天空與水面的界線。海風迎面吹來，不遠處的樹梢搖曳著。堤岸旁懸著的幾點燈光只能照亮些許角落，其它地方已經完全籠罩在夜色中。

水月漣看向旁邊的白石麻衣。猛然想起上次見到她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前的事了。

她的長發在身前垂著，側臉在遠處城市里點點光亮的映襯下有些朦朧，腳尖輕點著地面，雙手撐在椅面上，探出身體望著海面。

似是發現了水月漣的目光，她轉過頭來，話語中的羞意散在風中，“水月在看什么？”

水月漣笑著搖了搖頭，突然想起什么，道：“那期節目我看過了”。

“什么？”

“四次元蛋黃醬…”

“啊，不要說”，白石麻衣瞬間羞惱起來，直接抓住水月漣的手臂，晃了晃才意識到，又紅著臉松開，雙手緊捂著臉，“早知道無論如何都不會選它當自我介紹了。”

“我看網上反響很好，有的…”

白石麻衣鼓起臉有些生氣了，抬起手拍在他的手臂上，警告般地增大了些力道，不過距離使人感到疼痛還有很遠。

水月漣及時止住。看到她惱羞成怒的可愛模樣已經達到目的，要是真的惹惱了她就太不應該了。

借著之前那一下，白石麻衣靠近了些，輕聲說到：“對了，恭喜你通過試鏡。”

“啊，謝謝。不過之前郵件里說過了吧？”

她卻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當面說是不一樣的”。

感受著她情緒里的細微區別，水月漣勾起嘴角，接著她的話說下去，“不止這樣，之前試鏡的那一部，因為意外情況，也確定讓我出演了。”

“真的嗎”，她的眼睛亮了起來，似乎比自己還要高興幾分。又帶著些好奇問到：“拍攝的地點決定了嗎？東京還是外地？”

“一部在九州的一個小漁村，另一部在北海道的一座小島上。”

“哦”，她恍然大悟地點頭，“都很遠啊。”

又莫名感嘆一句，“也都有海”。

水月漣奇怪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