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余皓在一起,才真正知道這也是個瘋狂的人。
那天夜里,他們去了夜店,這樣嘈雜的境,瘋狂捏動的人群,是米倩所不可預料的。
“你等會兒回去嗎?”余皓問她。
米倩搖搖,看著舞池上的脫衣舞娘,只剩下三點遮了點,身材到是不錯,可惜…
“她有二十多歲了吧?”
余皓點頭:“應該差不多,怎么想起問這個?”
“她比我大不了多了,可是你看,皮膚都松弛了。”
余皓看向舞臺:“干她們這一行的,吃的就是青春飯,也就這幾年好賺錢了。”
“米倩,你很少來這樣的地方吧?”隔壁秦天問米倩,米倩點點頭沒說,他又道:“估計你們去得多的,是涼山那邊…”
“秦天!快點過來!”那個女生拉著秦天跑了。
米倩反復思索著秦天的話,他是什么意思呢。
和余皓談了不久,但也不是很久,他們一次在酒店,還有一次,就是在那個夜店。
米倩累了,已經沒有那種欲望,她知道自己不妙了,所以幾周后,余皓跟米倩提出分手的時候,米倩到沒多驚訝,因為米倩料到了結果,顧娉問米倩是不是玩厭了?
“沒有,只是覺得好累…”
有多累呢,那天和余皓在一起的時候,米倩看著倒映在床鋪上方鏡子的人影,第一次覺得,愛情如此惡心。
分手之前,米倩也生了他的氣。所以想通了一件事,情侶之間,吵架便會分手,無論你怎么挽留,也無濟于事。
只是后來米倩才知道,原來自己不過是個代替品罷了。
算了算了,只是可憐自己,那天后還曾打過電話給余皓。表現自己多深情。
涂安把米倩抱到了床上。
她知道他曾經喜歡過自己,可是現在,也終于被自己作沒了,沒有一個男生喜歡米倩,唯一這一個,他們也不是精神交流。
高三來了,林青掛了讀,那時米倩才知道,他父親進去過,即使高考了也不一定能讀,米倩知道的時候,心里五味雜陳,她恨了他三年,如今,竟也有些釋懷了,畢竟他曾溫暖過。
對于余皓,倒沒多大想法,得知他和前女友復合的時候,米倩只想看看,那是怎樣的一個女生。
至于蘇云呢,米倩也不知道了。
不變的,便是涂安,高三后,他們依然保持著聯系,顧娉不知道,誰也不知道他的存在,模擬考結束的那天,米倩去找他。
“你總是這樣。”
“我怎么了?”米倩問他。
涂安抽著煙:“有事才找我。”
米倩笑了:“沒事我能找你嗎?大忙人,如果受不了的話,可以拒絕我的。”
“然后你會去找別人?”
米倩想搖頭,可脖子一動不動,只是冷冷看他兩眼,走進屋去。
他關上門,從后面抱住米倩,吻在脖子上。
“你變了。”
“我怎么變了?”
“變得冷漠,無趣,以前你多瘋狂,多嫵媚,米倩,誰折了你的熱情?”
“沒有誰,”米倩搖頭:“只是我不想要了。”
不想要了,什么也不想要了,愛情這東西,她付不起。
之后的東西,她更付不起。
“我想死的心都有了,真的,顧娉。”
她還沒有走出新源,見識這大千世界,還沒有認識一個真心真意對她好的男生,跟他成家立業,共育兒女,還沒有看著父母鬢角發白,相伴到老。
可米倩真的想死了,這念頭不止一次在她心里出現過。
“啪!”
好響的一聲,手臂上好痛,米倩也不想去管,抬著眼皮看了眼顧娉。
“干嘛打我。”
“你呀!”她見米倩沒反應,直接上手戳米倩腦門,修長的手指按得米倩脖子一仰,整個人向床上倒去。
“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你不是說那個男生說他會負責嗎?”
“負責?”想起前幾天夜里,打著傘在馬路邊上等涂安的,那樣狼狽不堪的,微如塵埃的自己,終于哭了出來。
“他說他會負責,但是星期六去醫院門口的時候,他沒來,你知道嗎他沒來!我在醫院門口等了一天,他媽的電話也打了幾百個,可他就是到死都沒來!”
“嗚嗚嗚…他要是一開始就說了讓我死心,我就不會這樣了,說了負責,結果臨陣脫逃,這算個什么事兒?給我希望又讓我絕望,操他媽…”
米倩不想哭的,真的。
蘇云分的時候哭了,林青分的時候也哭了,余皓分的時候又哭了,米倩又沒有和涂安談戀愛,又沒有和他分手,憑什么哭?!
米倩緊緊地捂著眼睛,想要把眼淚堵回去,但它卻不聽米倩的話,從眼角兩邊不停地涌出來,讓她的手也濕了,臉也濕了。
“顧娉…我該怎么邊啊…”
淚眼中,米倩看見她嘆了一氣,把自己抱進懷里,頭上是她的手在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
“別怕,別怕,還有我呢…”
還有她呢。
米倩以為瞞得很好,可還是被爸知道了。
那天,家里的窗戶開了一個小口,爸睡在床上,弟弟出去玩沒在家,媽在門外,米倩穿著睡衣,被那一絲風口吹得發抖。
“昨天,我去了那個醫院…”
米倩一直靜靜地聽著,心里沒有想像中的慌張,很平靜,呼吸也是,也許是心里早就作好了準備吧。
從手術室醒來的時候,穿上了褲子,出門就見媽在門口等著自己,見她出來,忙走過來扶著。
一句話也沒說,米倩也是。
這是間三人室的病房,貼著方方正的瓷磚,時間有些久了,有的已經泛黃。
病房里吵吵鬧鬧的,有小孩子在哭鬧,另兩張床空了一張,還有一張,上面坐著個女人,正打著點滴吃盒飯。
墻上安了一臺電視,畫質不太好,放著新聞。床是鐵床,被子折得很隨便,枕頭還被扔到了另一張床上。
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住院,媽為她理好床鋪,解了鞋帶,蓋好了被子,才問。
“想吃什么?”
鼻子一酸,米倩忙轉了圈眼珠,才說:“想喝粥…”
等看著她的身影出了門后,米倩才用被子把自己捂得死死的。
不能哭。
那是最漫長的一天,爸在忙新房的事,沒有來看她,只有媽陪著米倩,回到家后,爸殺了只雞,給米倩熬湯。
三個月后,就是高考。
顧娉說挺佩服米倩的,出了這樣的事還能看得下去書,已經很厲害了,
米倩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因為如果不看書的話,就不會考出一個好成績,如今的米倩,什么也沒有,只能以這點成就,來回報他們。
五點起床,十二點睡著,寢室,教室,食堂三點一線,這是她們現在的狀況。
大家都在備戰,迎接這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考試。復習,刷題,宣誓,一切都進入白熱化階段。
六月七號至八號,天陰。
校門前堵滿了人,是送學生的校車,是送孩子的家長,米倩一個人,帶著他們的目光,擠上公交,前往考場。
時間爭分奪秒,每一分都是命!
八號那天,天晴了。
米倩踏出校門,看著遞水給好的志愿者,笑了。
笑得很開心,三個月來,第一次,笑得如此放肆。
米倩看見,他們看自己的怪異眼神,聽見小聲地說:“居然還能笑得出來”,無所謂了。
穿過擁擠的人群,站到了馬路邊。
“啊!!!”
高考之后,就要分別了。
畢業晚會那天,林青沒有來。
不經意間的時候,與余皓對視,雙方都愣了一愣,米倩移開眼睛,繼續和其他人笑著。
分開,不代表寬容。
“喂,爸?”
玩了一晚上,回到家的米倩正準備洗漱睡覺,卻接到了爸的電話。
他那邊很吵,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生日?我的?”一愣,才想起來原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到是太忙被忘了。
原來他們都記著的,心中一輕,鼻頭酸酸的,費了好大的勁,才只讓聲音只有一點點顫音。
“…爸,我想吃魚…”
爸說讓自己睡一覺,可現在哪里還睡得著?
“米良!懶蟲,起床了,快點!今天我生日呢!”
把弟弟從床上挖起來,半天才弄醒了他。
浴室里很涼,用帶著花香的洗發液沐浴露,洗去身上的煙味和酒味。
吹干了頭發,敷了一張面膜,畫了淡淡的柳葉眉,點上一點微紅的口紅,換了一身白色襯衫,牛仔褲,帆布鞋。
太陽那么大,那么高,從落地窗外折射進來,在墻上留下一道彩虹。
和弟弟乘電梯下了樓,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開在腳邊,對面幾株玉蘭盛放,空中還有淡淡的桂花香。
走了幾步,轉過拐著,看著一男一女走了過來,男人一身常衣,女人一身淡黃齊膝裙,身材臃腫,手里提著個蛋糕。
米倩笑著,乘著陽光,接了上去。
“…爸,媽。”
米倩死了一次,又活了過來。
2009年夏,米倩認識了蘇云,暗戀了他三年。
終于和他交往,他是米倩的男朋友,后來他去廣州,米倩留在新源,分開了。米倩看著他給自己的留言舍不得刪,他說“一直在”的那個界面,是他和另一個女生的合照,他們漸行漸遠,沒了聯系,糾纏了六年的時間,至此終了。
2012年夏,米倩認識了林青,因為他有蘇云的味道。被林青告白,米倩答應了他。后來他說:“算了吧。”
2013年夏,米倩認識了涂安,在米倩最痛苦,最難過,最無助,最任性,最瘋狂的時候陪在米倩身邊的涂安。涂安,那個被米倩傷得徹底,也傷米倩徹底的男生,他們終究行同陌路。
2014年夏,米倩認識了余皓,這是一個與米倩不同世界的男生。他帶米倩走進架子鼓,走進慢搖吧,他很浪漫,米倩很現實。最后他說:“米倩,我忘不了她。”
十八歲之前的米倩,安靜而瘋狂。
十八歲之后的米倩,才真正成長。
當蟬鳴響起時,夏天如約而至,而米倩,也終于明白余華先生書中的那句話:
人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的,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