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又做了夢。

這回，夢中人依舊是影影綽綽看不真切，聲音卻終于能聽清。

“鶴歸的天資，遠高于你們。”

“問曉，玉成，在這方面，縱你二人聯手，都比不過鶴歸一人。”

……

“立即出去，不要回頭。”

“鶴歸，守心！”

“鶴歸……”

“你即可前往魔界，不要回頭！”

“鶴歸，你得活下去！”

……

“鶴歸？”

……

姜清終于是看清了夢中的情形。

他看見自己蹲在血海邊上，好奇地看著那個被自己從血海里頭撈出來的人。那個人像是每一個落進血海里頭又爬不出來的人一樣，形容枯槁，仿佛下一刻便能化灰而去——自然不至于是化灰，落進血海里頭的人，如果沒有能力出來，血肉便會作為養料，叫血海一點一點地吞噬，直到變成一具叫干枯的皮緊緊包裹著的骷髏，沉入血海海底，成為血海的“玩具”。

通常，一個人被血海侵蝕成這個樣子，已經不會再有活路，也不可能還保留著意識。

可面前的人偏偏還保留著意識。

這也便是他會將人撈上來的緣故。

他很好奇，對面的人是否也跟自己一樣，會不會成為自己未來的勁敵——可自己當年在血海里的時候，分明沒有被侵蝕成這副鬼樣子。

這樣也未免太丑了，叫師兄看見，肯定是要嫌棄的，就是師兄不會嫌棄，他也不容許自己以這副丑樣子出現在師兄跟前。

他好奇地看了面前的丑東西很久，直到丑東西回過神，不可置信地喊出了一聲“鶴歸”。

鶴歸是他的字，他原本還沒到取字的年紀，只是師兄和姓溫的都有了字，他不樂意落下，才央著師尊給他取了字。

師尊說，鶴歸的意思，是盼著他將來無論走到什么地方，都能有一個能回去的家。

師尊說，桐音山是他永遠的家。

不過現在不是了，因為他傷了給他承諾的人，而其他人，定然是不愿意原諒他的。

不過也沒關系，回不去桐音山，他還有他的宮殿。這是他的住處，將來也會是他的家。

他會想辦法，讓自己的家更像一個家。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從血海里撈出來一個“故人”，故人的語氣還十分震驚。

姜清看見夢里的自己歪頭想了想，然后認認真真回了一句：“我不殺你。”

對方好像也被這么一句話震住了，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而夢里的姜清依舊認認真真，就那么蹲著：“雖然你很丑，但我不殺你，因為你從血海里活了下來。”

姜清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么想的，畢竟這段記憶他其實已經記不真切了。但在現在看來，那個被撈上來的人可能被他氣得不輕。

他也確實做得不太好，公然談論他人相貌是非常不禮貌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姜清就愣住了——是跟著夢境里面的那個自己一起愣住的。

因為那個幾乎不成人形的人說：“鶴歸，玉成和問曉還在桐音山等你回去，你守住自己的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