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謝含景迎著陽光站立。身上紅色的衣裙艷麗的扎人眼。
平暨這才發(fā)現(xiàn),謝含景身上的衣服是一件窄袖的勁裝。
“等我?”平暨面上難掩詫異。
謝家娘子怎么會如此托大?
“你等我做什么?難不成是覺得我會放過你?”平暨唇角噙著笑,倒是沒有因?yàn)橹x含景的舉止而泰國惱怒。
說起來,他的年紀(jì)已經(jīng)可以做謝含景的父親了。而且他很少遇見這樣有趣的小娘子。
更何況謝含景長得好看,一眼看過去就像是個(gè)瓷娃娃樣,平暨生不起什么惱怒來。
而且現(xiàn)在是他占上風(fēng)。
“不是呢。”謝含景搖搖頭:“河南王遷怒謝氏的原因是什么?因?yàn)橹x家不肯把女兒嫁給你嗎?可是河南王覺得陳郡謝氏為什么要嫁女兒?”
“王謝兩家嫁女兒,歷來是過問小娘子自己的意思,若是不愿意的,也不會強(qiáng)求。可河南王向陛下求娶,可曾過問過兩家自己的意思?怎么,打量著陛下說的話我們拒不得,欺負(fù)我們謝家沒人了?!”
謝含景這樣說著,但話里話外,語調(diào)都是平和的,仿佛只是在和平暨說事實(shí)而已。
她這樣說話,平暨也不好和她計(jì)較,反而覺得有些好笑:“你的意思是說,我被拒婚不是因?yàn)楸菹驴床黄鹞业某錾恚且驗(yàn)槲覜]有問過你們,是不按規(guī)矩辦事?”
謝含景居然還真的肯定了:“確然有此因素。但其實(shí)就是你真的來求娶了,也不會有人答應(yīng)你的。”
平暨冷笑:“那你還和我說什么。”
謝含景仍是笑瞇瞇的,吐出的話卻不像是面上和善:“河南王今年四十有五,做我的父親尚且有余,你比我大了那么多,憑什么要求如我一般的小娘子要嫁給你?我謝家娘子,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北魏將亡,河南王便投靠爾朱氏;爾朱氏沒落了,河南王便為高氏效力;高歡一死,河南王更是同時(shí)想要投靠西魏和我南梁,若非西魏想收河南王兵權(quán)而不是真心要接納河南王,只怕河南王本就不會選擇南梁。為人所不齒。”
“遑論河南王投靠我南梁之時(shí)僅有八百余眾,原本所據(jù)河南之地全數(shù)淪陷,惶惶如喪家之犬。”
“可我王謝二氏,執(zhí)天下士族門閥之牛耳,便是在東西兩魏看來,亦是正統(tǒng)。河南王彼時(shí)向陛下求娶,憑什么我們要將娘子嫁與你?!”
“昔年劉玄德求娶孫仲謀之妹,也已割據(jù)荊州。河南王有什么?”
平暨不怒反笑:“照你的意思,你們看不起別人,還是因?yàn)閯e人太過于沒有本事?!捧高踩低還如此大言不慚,不愧是陳郡謝氏的娘子!”
平暨說完,背后一片哈哈大笑聲。
謝含景像是根本就沒聽見平暨的冷嘲熱諷一樣,依舊冷靜自持:“陳郡謝氏能和瑯琊王氏平齊,靠的不是我的嘴皮子,而是我謝家的軍功。”
“清談?謝幼輿官至豫章太守,弱冠知名,有高識,不修威儀,好《老子》《易經(jīng)》,能歌,善鼓琴。時(shí)人稱為‘江左八達(dá)’。是好清談,可他有政績,是‘朝廷之望’!
“謝仁祖精通音律,善舞蹈,工于書法,也善清談。可他都督豫、冀、幽、并四州軍事,進(jìn)號鎮(zhèn)西將軍,任豫州刺史十二載,使我陳郡謝氏得以列為方鎮(zhèn)。。在牛渚采石制為石磐,為江表鐘石之始,曾襲破楊平、制備太樂,封咸亭侯。
“馀者想來不必我多說,河南王也知道吧?!陳郡謝氏是如何做得了東晉的最后一個(gè)當(dāng)軸士族,不靠軍功,靠嘴皮子?!說出來不怕別人笑話!可你有什么,名聲名聲不好聽,還才敗退壽陽不久,讓人想忘都忘不了。你想娶王謝娘子,難道不是異想天開?”
“你只是為了借著王謝兩家的聲勢名望罷了!如此,誰肯把娘子嫁給你?!莫不是眼睛瞎了、耳朵聾了,連心也瘸了!”
最后一句謝含景說得擲地有聲。
平暨森森一笑:“看不上我?惶惶如喪家之犬?可惜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如今如喪家之犬的是謝娘子了。”
平暨有心思和謝含景說話,他背后的一個(gè)將領(lǐng)早就忍不住了,不耐煩的抬抬手中的大刀:“你到底想說啥,說完了沒,要是說完了,就別擋著我們殺人!”
謝含景涼涼看過去一眼。
平暨還沒說話,謝含景不信他能直接出手,所以這話是在嚇唬她,但既然人家都已經(jīng)嚇唬了,謝含景也不能不給他這個(gè)臉不是。
“沒有呢。”
謝含景敢來和平暨說這些,就是篤定了平暨如今占著上風(fēng),不管她說什么都不一定會生惱。
平暨此人本來就自大,之前打了幾仗下來也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模雭硎遣粫X得自己一個(gè)小娘子冒犯到他了。
可是謝含景的目的不是為了和平暨扯嘴皮子的。
“河南王想殺王謝兩家,不過是覺得兩家拒婚失了面子。我姓謝,是謝家的娘子,讓河南王失了面子的其中有我一份兒,故此今日是我在此等著河南王來。”
“河南王當(dāng)初敢向我謝氏求娶,想必是仗著軍功,是覺得南梁少有如河南王一般的大將。我便想同河南王請教一番,也讓河南王明白,我謝家拒婚的底氣。”
平暨背后的軍陣嘩然。他們似乎是才注意到,謝含景和平暨說話的時(shí)候,手中握著一桿長槍。
槍尖爍爍,寒光熠熠,不是拿來觀賞的那種沒開刃的裝飾品。
而是真真正正殺人的長槍。
也很有分量。
平暨森森笑意變成了森森,笑意沒了。
“小娘子,你是想和我打?”
“然。”
然個(gè)毛線啊然!
一個(gè)才十幾歲的小丫頭,大言不慚的說要和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平暨比斗?還是單打獨(dú)斗?!
是她太不把平暨放在眼里還是自視太高!這小娘子看著挺好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
“我要是殺了你,小娘子,可不許哭鼻子。”
“自然不會。”謝含景看平暨答應(yīng)了,臉上的笑意更加真實(shí):“可我要是贏了,河南王又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