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然在這院里,只怕早晚會被她這個娘給折磨死!”一提起那孩子,沈趙氏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那不如這樣,左右姨娘也瞧不上玉然,就別讓她煩心了,趕明兒就讓玉然去我院子與我同住吧,正好然然也覺得一個人孤單呢。”沈蔚然將手中的湯婆子正了正,心中早已斷定沈趙氏會同意她的請求,這可是她此行的目的。
果然,如沈蔚然所料,沈趙氏瞥了魏姨娘一眼,目中帶著幾許厭惡,復又將目光落在沈蔚然身上,柔聲說道:“既是然然開了口,那便聽你的,明個就讓玉然去你院里。”
“多謝祖母應允。”沈蔚然總算松了一口氣,玉然的命算是保住了。
“老祖宗,這可使不得,玉然身份低微,前去大小姐的院里不符合規矩啊。”魏姨娘陪著笑,心里卻是把沈蔚然給罵了個透透的。
“就按老身說的做,你要是有意見,等振軒回來你去找他!然然,咱們回去。”
話畢,沈趙氏便拉著沈蔚然轉身就走。
魏姨娘看著一行人離去,恨恨的跺了跺腳,扯著沈易天的胳膊匆忙進了屋。
莞亭苑。
才送走了沈趙氏,沈蔚然微瞇著眼睛靠在床上踩著湯婆子暖腳,心中暗暗盤算著。
前世在她落水后的第二日爹爹與哥哥便從外地趕了回來,而十四王爺謝瑾寒也是這日帶著人前來說親,那時她性子內向,只曉得大皇子謝成恪一表人才,也就半推半就的應了下來,可那時的她不知道,這門親事竟是斷送沈家的催命符!
若明日還如前世一樣,那她斷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管他是十四王爺還是當今圣上,就算是拿著刀子逼她,她也絕不會屈服。
第二日一早。
大雪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沈蔚然早早起了床,裹得極厚,帶著碧桐翠柳先去了沈趙氏房里請了安,又同沈趙氏用了早飯,還未及離開,小廝便前來通傳,老爺沈振軒與大少爺沈易澤回來了。
面上帶上了喜色,沈蔚然向沈趙氏打了招呼就一個人先跑到了前堂,果不其然,沈老爺與沈易澤正端著茶暖身子。
沈蔚然看著二人,溫熱的淚水幾乎脫眶而出,一如記憶里的模樣,沈振軒一身青色長袍,歷經滄桑的臉上是風雨過后的平靜,沈易澤身著玉色長衫,身上的披風還沒來得及脫下,俊朗的臉上帶著幾分笑意,見沈蔚然出來,急忙迎了上去。
“爹爹,哥哥!”
聲音里帶著淺淺的哽咽,沈蔚然忽然生出一種近鄉情怯之感,停駐在沈易澤身前,紅紅的眼睛恍若綿柔細雨過后的天空,靈動而清冽。
沈易澤本就是個寵妹狂人,見她眼底含淚,不由柔聲道:“哥哥和爹爹這不是回來了,莫要哭。”
“這是喜極而泣。”沈蔚然不顧形象的抬手擦了擦眼淚,又望向沈振軒:“爹爹這幾日身子可還好?”
沈振軒咂了一口茶,眉頭一挑,“這是因著雪大未出太陽,所以我的然然都會心疼爹爹了?”
本是玩笑話,聽在沈蔚然心里卻不是滋味,前世她不喜表達心中情緒,即使是關切也多不說出來,今日聽沈振軒這樣說,未免覺得更是虧欠家人。
“爹爹慣會取笑女兒!”
沈蔚然輕輕跺腳,掩飾了面上閃過的愧疚,帶著幾分小女兒的嬌羞,惹得沈振軒與沈易澤皆是笑出了聲。
“老爺,十四王爺來了!”
三人正言笑晏晏,有小廝忽然急急跑來,身上的雪還未及融化,身后帶著一串子雪腳印,蜿蜒至前堂之中。
沈振軒放下茶杯,目光遠眺,沿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沈蔚然不禁皺起了眉頭。
不遠處的門口,男子正朝這邊走來,一身玄色長袍,身上還披著一件厚實的貂絨披風,頭帶金冠,腰間的盤龍玉墜隨著他的步子而搖動,在漫天風雪之中,恍若從山水畫中走出的人一般,讓人一時間看入了神。
沈蔚然后退幾步,這全然與前世相同的情節,終是來了!
“臣沈振軒……”
“臣沈易澤……”
“恭迎十四王爺!”
直到聽見父親和哥哥的恭迎聲,沈蔚然這才兀自回過神來,急急低下頭跪在二人身后,也不知今日的謝瑾寒與前世可有出入,反正她早已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
哪怕今日血濺沈家,她也絕不可能同意這門婚事。
“都起來吧。”
謝瑾寒淡淡開口,從他的聲音里聽不出絲毫的悲喜,情緒被他掩藏的滴水不露,猶如一片沉靜的海將所有的水包容在其中。
“謝十四王爺。”
三人起身,沈易澤將身上的披風褪去,轉頭看向小廝:“上茶!”
“你們都坐吧,今日冒雪前來,本王是要替皇兄當說客的。”謝瑾寒纖長的手指落在才奉上的茶盞上輕輕抬起,余光掃過站在沈振軒身后的沈蔚然,眉頭一挑,復又斂了神色。
“不知王爺所說是何事。”沈振軒多有疑惑,忍不住問了出來。
“丞相莫要緊張,是好事。”謝瑾寒輕笑一聲,原本有幾分嚴肅的俊容登時溫和了些:“皇兄是想托我來問問,丞相可愿意與皇家當親家?”
“王爺,您是說……”
沈振軒下意識扭頭看了沈蔚然一眼,雙眉緊鎖,對于謝瑾寒的話,他多少能夠猜到幾分,但見自家女兒神色未有異常,也稍稍放下心來。
沈蔚然雖是低著頭,卻也在暗中打量著謝瑾寒,他乃是先皇最小的兒子,先皇薨逝時才不過十歲,現今也不過二十有三的年紀,與當今圣上一母同胞,只是差了近十五歲,因此也格外受皇上鐘愛,所以才會讓他來當這個說客。
“皇兄的意思是大小姐已過及笄的年歲,若是丞相愿意,可讓大小姐與大皇子先定下婚約,不知丞相可愿?”
謝瑾寒微微抬眸,見沈蔚然并無想象中的反應多少有些驚訝,與皇家聯姻,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這丫頭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靜。
沈振軒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話,若是沈蔚然不在這里倒也好說,現下她也在,他是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似是看出了沈振軒的為難,謝瑾寒勾唇一笑,輕放下手中的茶盞,目光落在沈蔚然身上,緩緩開口:“不如聽聽沈小姐的意思。”
聽她的意思?
沈蔚然一驚,這好像和記憶里的劇情不太一樣啊!
難道不應該是他說謝成恪一表人才又是貴妃之子,與他成親絕不是壞事,她才害羞到點頭應下的嗎?
怎么現下是要給她開口的機會?
沈蔚然心中打著鼓,既是謝瑾寒開了口,她也只好走到了前頭,微微頜首,嘴角噙著一絲禮貌的笑行了大禮。
“臣女見過十四王爺。”
沈蔚然低低垂著頭,謝瑾寒一抬手示意她起來,“沈小姐是什么想法直說便是。”
他看著面前的女子,一身鵝黃色的冬裝,黑發只用一根玉簪挽起小小的發髻,大半頭發散落在身后,小臉上因著寒冷泛起絲絲紅暈,一雙明亮的黑眸一碧如洗。
沈蔚然細想了一下,深深拜下:“十四王爺,臣女以為大皇子天資聰慧,乃是天潢貴胄,自當有天選之女才算是般配,而臣女愚笨頑劣,又豈敢高攀?這實屬不太合適。”
愚笨頑劣?
謝瑾寒眼帶笑意,倒是低估了這丫頭的口才。
要知道皇家可是有許多人擠破頭也進不去的地方,這丫頭倒直接給回絕了,還真是奇怪的很。
他伸出手,又讓她起身,染上幾分冷冽的聲音便入了耳:“你這是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