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五月的陽光已經十分燦爛,明媚而美好地照耀著藍天下的世界,寬闊,亮堂。
李嫣紅挑眉上下打量趙清河,趙清河固執地凝視她。沉默片刻,她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右腳踩在地上,稍用了一下力,猛烈尖銳的酸痛迅速在膝蓋處騰起,她不由得“嘶”了一聲。
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趙清河一眼,他還是同一個表情看著她。嫣紅在心里鄙視了一下自己:都成殘廢了,還矯情個什么勁,早治療早好,何苦跟自己過不去。
“好,恭敬不如從命!”
趙清河的臉上一下子綻開了笑容,舒了口氣,說:“這就對了,怎么樣也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啊!”
他站起來把嫣紅面前的碗拿到廚房洗好,出來看見嫣紅正單腿往門口跳,急忙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這是干什么?”
“拿東西穿鞋去醫院啊!”嫣紅頓感一股溫熱由他的手掌透過衣服傳了過來,心撲通撲通的跳,臉也火辣辣燒起來,趕忙抽出胳膊。
“你老老實實坐在那里,接受一下我的幫助,行嗎!”趙清河語氣里滿是無奈和憐惜。
李嫣紅沉默,轉身坐在沙發上。
趙清河把門口鞋架上的白色休閑鞋拿過來放在她面前,蹲下身拿起一只打算親手給她穿上。慌的李嫣紅急忙一把搶過,“我自己來,你去給我拿下包和外套吧!”
趙清河站起身看著她:“你呀……”
趙清河推開虛掩的主臥門,撲面的是一股濃濃的藥酒味。他掃視這個小屋:床上展開的被子,床頭柜上放著展開的雜志,梳妝臺上幾個瓶瓶罐罐,一個小書柜,一個立柜,立柜旁一個衣架,他心里突然莫名的激動——這里,是屬于嫣紅的私密的地方,以后,他還會走到這里嗎?
李嫣紅在外面問:“怎么,沒找到嗎?”
“找到了,找到了!”他急忙回答,竟然有點語論無次,從衣架上取下一個黑色挎包,一件白色休外套,走了出來。
嫣紅接過外套穿上,接過挎包,“哦,我的手機,在床頭柜上。”
趙清河又急忙進去,床頭柜上面并沒有手機,往床上看了一眼,手機放在枕頭上。他拿住手機,手在純棉面料的枕頭上摸了摸,出來,把手機遞給嫣紅。
李嫣紅又單腿往外跳,趙清河伸手扶她的胳膊。她抬手擋他:“沒事,沒事,我自己走,又不是什么病西施!”
“都成單腿跳的兔子了,還不如‘病西施’呢?”趙清河固執地扶著她,沒有讓步。
外面的空氣很好。
有人依靠的感覺也很好!
還沒有走到趙清河的車邊,嫣紅聽背后有人叫她:“嫣紅,你去哪啊?”
嫣紅轉過頭,對面院里的陳嬸拎了條褲子過來。“我腿疼,去醫院看腿。您有事嗎,嬸?”
“我新買條褲子,想讓你修一下褲邊。我不急,你先去看腿吧。”陳嬸看了一眼扶著嫣紅胳膊的趙清河,“這是……”
“嗯,我舅舅!”李嫣紅笑著說。
趙清河:……
趙清河繃著臉,很長時間不說一句話。車內的氣氛十分壓抑。
嫣紅扭頭看他,淡淡的問:“你不高興什么,你難道不是我舅舅嗎?”
趙清河找到車位,將車停下才說:“在你的心里,我是不是‘舅舅’,你不知道嗎!”
李嫣紅:……
給李嫣紅看腿的是一個鶴發童顏的老醫生,他認真的捏捏她的腿,詳細問了問情況,下了確診:“你的腿是韌帶損傷了,以后運動要注意點,不可以過度。”然后提出治療方案:“你呢若是想要好的快點,就扎扎針吧,明天就能好。”
“真能這么快嗎?”嫣紅有點懷疑,但看老大夫花白的頭發,自信的面容,有著一輩子行醫經驗的老大夫應該不會忽悠自己。
李嫣紅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快點好了吧,好了,就可以自由自在的活動,最重要的是可以上班干活掙錢,不會像現在這樣被疼痛捆著如同困在籠子里的鳥。
“好,為了好的快點,還是扎針吧!”她咬著牙決定。
老大夫在病歷本上唰唰刷幾筆,將寫好的單子扯了下來,轉身遞給趙清河:“去給你愛人交一下費,二百一!”
李嫣紅急忙說:“喂,喂,不是,那個……”
趙清河面帶微笑,麻利的接過單子,轉身出去了。
李嫣紅沒有想到,打麻藥時針入肌肉的刺疼和推藥時的脹疼的難受勁,跟扎針時的感覺相比,那真是小巫見大巫了。雖然是打麻藥了,但還是很疼,酸疼,沉疼,鈍鈍的疼,說不上什么滋味的疼,全部涌上她緊繃繃的感官。
她記不得老大夫在她的膝蓋和腿彎處扎了幾針,但那疼讓她渾身冒虛汗,眼前面發黑,長長的針在被捻動的時候,聽得見針在骨縫里沙沙的響聲。她覺得那是要死去的感覺,太難熬了!快點結束吧!她在心里一遍遍的想。
老大夫安慰她說:“不要緊張,一會就好!”
“怎么可能不緊張,”李嫣紅恍恍惚惚的在心里說:“針是扎在我的腿上啊!”
李嫣紅在盡力忍耐,不忍耐又有什么辦法呢!無論任何困難和痛楚,降落到了身上,又沒有辦法可以擺脫掉,就只有忍耐,忍耐到某一時刻走過去了,而你還活著,困難和痛楚也就過去了沒有了。
她感覺她如同被放在案板上的魚肉,只有任人宰割,只有忍耐,她將汗濕的雙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擦了又擦……漫長的歲月終于過去,老大夫終于把針從她腿上盡數拔去,然后按按她的膝蓋腿窩,問她這里疼不疼,那里疼不疼。
李嫣紅盡力伸腿蜷腿試了試,心里一陣清爽,竟然真的不那么疼了啊!
老大夫說:“你暈針了,再躺一會吧,等會再下床活動。”
她“嗯嗯”地答應,她現在沒有力氣下這個病床,剛才出了滿身的虛汗,身上空空乏力,眼前昏昏不清。
她覺得,她的意識也要飄走了……
她覺得有一雙溫暖的手,輕輕的抹去了她額頭臉上的粘膩,她覺得有軟軟的什么東西輕輕的貼上她的嘴唇……
她聽見有一個輕柔的聲音,說:“紅紅,紅紅,我們可不可以再談一次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