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漠北抱著兔子推開人群，背影急促的消失在酒店之后，封御景剛要抬腳跟上就被千宇陽攔住了。
思緒轉了轉，他突然就不那么著急離開了，拿下還沾滿水漬的眼鏡，從口袋里掏出一快手絹隨意擦拭了幾下。
眼皮下垂的時候看起來有種別樣的溫柔，但出口的話卻不帶一絲溫度，“你覺得那只兔子為什么會變成那樣？”
千宇陽一愣，像是沒想到他會這么問，解釋道：“我，我聽別人說它咬壞了文苑姐的裙子，所以才被保安……”
一邊說，一邊用眼角悄悄瞥了一眼還趴在地上的保安一眼，下一瞬又立刻收回視線，像是被他的樣子嚇到一樣，哆嗦了一下，眼眶里還硬生生擠出幾滴眼淚。
臥槽！
千家怎么什么極品都有！
封御景愣了半天，才抬手把眼鏡又掛回鼻梁上，撩起眼皮閑閑看了他一眼，“照你這意思，那只兔子犯了點小錯就活該被人活活打死是吧？”
男人音調微揚，再說后面那幾個字的時候語氣加重了幾分。
“不是，我，我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千宇陽被突然問住了，面色尷尬的結巴道：“我就是，我就是解釋一下……哥哥他，他雖然打了人，但他永遠是我心里最優秀的哥哥。”
前言不搭后語，但幾句話強調了千漠北打人的事。
以前高中語文老師教的不錯啊！
都會在不經意之間凸顯主題了。
封御景眼睛瞇了瞇，往四周掃視一圈，果然好多人都開始議論千漠北下手重，為了只兔子差點打死一個人。
再回到千宇陽臉上的時候，他一下子不想再開口和他說話了，千漠北抱著兔子也不知道怎么樣了，他有些擔心，擔心他現在情緒狀態又出點什么事。
想到這里，他眼鏡底下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耐煩，一刻都不想在這里待下去。
“讓開！”
封御景對千宇陽抬了抬下巴。
千宇陽沒有動，直愣愣的盯著他。
封御景瞥了他一眼，往旁邊讓了一步，繞過他就要走，胳膊就被人猛地一把拉住了。
“御景哥，”拉著他的人突然開口道：“我能和你一起去嗎？我也想去看看哥哥他到底怎么樣了。”
封御景簡直是服了。
這只要有人在就控住不住表演欲的千宇陽，到底他媽的什么毛病，你看我有想陪你玩的意思嗎？
“可別，”他掙了掙胳膊，“小女孩叫哥哥什么的我還覺得蠻可愛，你一個大男人就別這么惡心人了。”
話音剛一落地，剛剛還死死抓著他的人，已經因為他的一個動作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封御景：“……”
泰式假摔碰瓷？
還沒等他震驚完，站在一邊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千老爺子，猛地將手杖重重往地上砸了一下，聲音里全是震怒，“夠了，還嫌不夠丟人嗎？”
……
千漠北小心翼翼的抱著已經昏過去的兔子坐了半個小時的車，才找到一家還在正在營業并且特別正規的寵物醫院。
“你好，有什么可以幫您——”
女護士聽到有人進來，話還沒說完，就被千漠北這一身帶血的白襯衫嚇到了，結結巴巴剛要提醒他這里是寵物診所，就被他直接截斷了話頭。
“你好，請快幫我看看我的兔子，它現在已經可能已經昏過去了。”
千漠北沒理會她的眼神，手足無措的把懷里一動不動的小兔子往前遞了遞，看兔子白色的小尾巴上沾了點他衣服上的血跡，想伸手幫它擦一擦，但一看自己的手好像更臟。
又往前遞了一下。
“麻煩你快點幫它看看。”
“哦，”女護士還沒從他染血的濕襯衫上回神，呆愣愣的點了半天頭，才轉身喊人。
“怎么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人走了出來，視線在千漠北身上頓了一秒，就移到了他手里的兔子身上。
“它受傷了，麻煩你給它看看，它……”
“好，您先別著急，我先給它做個檢查，”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動作利落的從一旁的抽屜拿出消毒手套，戴好，才小心的接過千漠北手里的兔子。
“您在外面等一下，我先給它做個檢查，看起來有些嚴重。”
話說完，醫生抱著兔子轉身往里面的一個房間走了過去。
“您先坐，”一個小護士看千漠北還站著，趕緊指了指沙發，“運醫生是我們這里最好的寵物醫生，不管什么樣的寵物只要經過他的手都活蹦亂跳的。”
“謝謝，”千漠北道了聲謝，沒往沙發上坐，拉過一把椅子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坐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現實世界。
突然看到小東西被人那么對待的那一刻，他控制不住的就回想起兩年前的那些事。
無助和暴戾，兩個極端像兩根緊緊捆著他的繩子，掙不斷扯不開，像是飄在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來，不管往哪邊看都是空蕩蕩的一片，除了黑乎乎的影子，沒有任何人。
那時候，疼痛反倒成了唯一可以證明他還活著，他還是個人的證據。
皮開肉綻，不用別人動手，他自己就能要了自己半條命……
“先生。”
看寵物醫生打開門走出來，一旁一直花癡千漠北臉的小護士立馬回過神來，輕聲叫了他一聲，“運醫生出來了。”
千漠北眼睫一動，睜開的時候已經沒有別的情緒在里面，整個人冷靜下來的時候面部輪廓有些冷硬，他站起來，看著出來的醫生，“它怎么樣了？”
“全身好幾處骨折，內臟倒是沒什么大問題，”寵物醫生一邊說一邊將消毒手套摘下來，“它是怎么變成這個樣子的，看起來應該是被人打了或是什么重型物件壓傷的。”
聽到多處骨折，千漠北的臉色難看了幾分，眸子盯著淺藍色的柜臺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又開口問道：“我能去看看它嗎？”
“當然可以，”運醫生說，“但剛剛我給它做了簡單的處理，我覺得還是先留在我這邊觀察治療一段時間，等它完全好了，您再把它帶回去會比較好一點。”
千漠北沒有接話茬。
往前走了兩步之后突然停了腳步，目光沉沉，往小兔子的那個房間看了一眼，回身，沖一直默默充當空氣努力減低自己存在值的小王秘書招了招手，接著才又對醫生道：“那就麻煩您多加照顧，我明天再過來看它。”
小王交完費，趕緊把手里的名片遞過去。
“放心吧，”運醫生接過名片看了一眼，“它會以最快的速度恢復的。”
“嗯，”千漠北輕聲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小王在車里大氣都不敢出，今天的總裁尤其嚇人。
沒開冷氣都能明顯感覺得到車里溫度下降了幾度，冷冰冰的。
他其實想道歉，但又不敢在這種時候再提剛剛在酒店的事。
他也想問問他為什么剛剛不進去看小兔子，平時那么寶貝，為了它還動手揍了人，現在……居然就直接這么走了？
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總裁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難道總裁大人不忍心看到心愛的小兔子受傷？
想的正入迷，突然被身后一陣手機鈴聲嚇得手一抖，方向盤一打滑差點撞上旁邊的路障。
臥槽！
今天真的不宜出行！
要不是已經很晚了，這條路上也沒什么車，那……
小王當即嚇得一身冷汗，什么都不敢想了，手忙腳亂的硬把車拐回正道，才心有余悸的連忙對坐在后面的千漠北道歉：“對不起，總裁，對不起，對不起，您沒什么事吧？”
半天沒得到回應，他悄悄抬頭瞄了眼后視鏡，千漠北正斜斜靠在車門邊，皺著眉盯著手機，像是一點兒沒察覺到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
手機鈴聲還在響。
那邊的人像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去云錦路，”半晌，千漠北捏了捏眼眶，直接把手機關了機。
天早就黑透了，路邊霓虹燈閃過有些晃眼，偶爾有幾個人一身運動衣在人行道跑過，沒人說話，沒有交集，甚至都不看旁邊一起陪跑的人一眼。
千漠北沒什么興趣去猜他們到底是相識還是就單純的只是個路人，靠在車座里腦子里全是兔子軟軟一團蜷縮在他手里，嘴角的細毛全被染紅。
整潔昂貴的高定西裝早就變成了一團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個小東西搞得已經習慣了，還是當時太害怕，就穿著這么一身臟亂的衣服去了趟寵物醫院。
他嘴角苦澀的扯了扯，看著窗外半天輕輕嘆息了一聲。
一定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