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邊境。
楚飛云安排在城外南邊高處安營扎寨,并派出幾支偵察兵去偵察地形。楚恩則清點軍中糧草供給。楚關給家中寫信報平安。
“父親,我清算了一下軍中糧草,可供給不足一月。涼州百姓多數已經逃離到北臨州,無法征糧,若中途無糧供給,這仗恐怕要速戰速決。”
“恩,戶部與我傳信,運糧軍隊不日便會到達。”
說罷,楚飛云與楚恩和眾將士便回營內商討作戰方法。
將軍府中,楚文清怕大嫂懷孕期間有所不便,于是干脆每日與大嫂同吃同住,照顧她飲食起居。有時看大嫂望著涼州方向發呆,為了舒緩她的心情,楚文清還會給她講一些民間小調,或者耍一套花式劍法逗她開心。何憶秋知道楚文清的良苦用心,便也不再漏出傷神之色。
轉眼已有月余,楚文清幾乎每天都等前線小關送的消息。一般三四天就有一封書信傳來,楚文清也能從中了解到一些前線的狀況。
“姐,軍中一切安好,爹和大哥讓我今日隨偵查營一同偵查地形戰況,涼州雖遠,邊境沙場卻有壯闊美景。照顧好娘與大嫂,還有我的小侄子。”
“姐,軍中安好,爹與大哥整日忙于軍中事物,不曾抽身,小侄兒出生了沒,大哥曾與我說過,無論男女,名為一字,安。”
......
前線楚飛云的五萬精兵與夏國敵首金克帶領的幾萬人馬一直相互僵持不下,但是最近一封信中寫了軍中糧草快已用盡,未有增援,卻接到命令要即刻進攻夏國軍隊,不可撤退。此后再未收到小關傳來的書信。
楚文清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涼州地勢易守難攻,也不算首要位置,夏國幾萬兵馬為何就在此地僵持,殫盡糧絕之時突然讓父親軍隊進攻敵軍,楚文清覺得不太對但又覺得父兄比她更了解戰況,所以也沒有過于糾結,只是之后幾天楚文清心里一直提著一顆心,并未將這些講給母親和大嫂。
年之將至,周湘這時每年都會親自做餃耳吃,今年家中雖只剩下三人,卻也不例外。楚文清與何憶秋也一起圍坐在桌邊幫著周湘。
門外顧塵仍是環抱著劍,站立在三人不遠處。有時他不見蹤影,楚文清知道,顧塵可能在屋頂或者某個地方打量著周邊環境。
煮好餃耳,三個人正要吃,楚文清不知怎么了,端起一碗便走到院中,卻四處不見顧塵人影。
“顧塵?”楚文清小聲叫了一下。
“小姐。”只見顧塵從屋頂上飛身落在楚文清身邊,雙手拱著,一副聽從差遣的模樣。
“我親手做的餃耳,給你一碗。”說著便將碗舉到顧塵面前。
顧塵愣了愣,眼神有一瞬地恍惚,但又隨即消失不見,還是那副清冷模樣。
“屬下......”
“快點接著,燙死了!”楚文清有些急了,皺著眉頭叫道。
顧塵趕忙接過碗,端在原地不知所措。
楚文清轉身便回到屋內同母親大嫂一起吃了起來。
顧塵站在原地,望著碗中的餃耳,臉上似有一絲紅暈,正準備嘗一口,卻聽到管家的呼叫聲。
“夫人!夫人......”
楚文清三人立刻跑出房外,心也都緊張了起來,看著管家。
“夫人!”管家跪在院中,一臉的驚慌和悲痛,“宮中傳來消息,將軍他......他們......全軍覆沒......”
聽罷,周湘差點暈了過去,幸好旁邊丫鬟扶住了。何憶秋聽后也用手捂住肚子,強撐著身體。
楚文清強打住精神,走到管家面前,用顫抖的聲音問道:“我父兄,還有小關......他們呢?”
“小姐,全都......”管家不敢再說下去,顧塵用力握著劍鞘,看向楚文清。
“我不相信!”楚文清往后退了一步,“誰傳的消息!不,我要去涼州,我要親自去找他們!”
楚文清正欲出門,后面傳來了何憶秋的一聲呻吟,只見她被丫鬟扶著,捂著肚子,大喘著粗氣。楚文清趕忙跑上前去扶住大嫂,“快叫大夫和穩婆!”
之后楚文清便跟著大夫穩婆幫忙,母親早已身體受不住,被楚文清送去了房間躺在了床上。
府中原本只有謝大夫一個人,要照顧兩個人,謝大夫也是分身乏術。楚文清讓顧塵出去再找幾個大夫回來,可是將軍府府外早已被官兵圍住,進不去出不來。顧塵飛身躍出,找好大夫,突過重圍再飛身將他們帶入府內。官兵們了然府中狀況,以往敬佩楚將軍風骨的不少,所以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何憶秋這邊情況也是極為不妙,難產又大出血,由于受到驚嚇,加上悲痛至極,生孩子根本沒有了力氣,折騰了一晚上,謝大夫讓楚文清給何憶秋灌了幾口吊命的湯藥,何憶秋這會只剩下說話的力氣。
謝大夫搖了搖頭,跪在地上,“小姐,屬下無能為力了啊......”
楚文清揪著謝大夫的衣領惡狠狠地說:“什么叫無能為力了,啊?好好的一個人,你告訴我怎么就不行了!還有你們!”楚文清指著那些個穩婆和大夫,眼里的殺氣仿佛要吃了她們,“我要你們有何用!都是廢物嗎!”
屋里人一個個都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清兒......”何憶秋的聲音微弱的像一只幼貓。
楚文清趕忙跑到大嫂面前,雙手握著她的手,何憶秋的手冰涼,楚文清的眼淚早已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大嫂......你一定要撐下來啊!大哥他們會回來的,你們一家三口還要團聚呢,我答應大哥照顧好你,你撐下去,好不好......”
楚文清將頭埋在何憶秋的肩上抽泣著,誰都看不見此刻她的表情,何憶秋費力抬起一只手放在楚文清頭上。
“清兒......別難過,以后,若只剩下你一人,也要堅強活下去,若有來世......”何憶秋句句頓著,聲音虛弱無力,仿佛在用盡所有力氣。
“若有來世......”
“我還要做你大嫂......”
“他的......妻子......”
何憶秋再也沒有了力氣,呼吸也漸漸消失,整個房間里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房間里沒有人敢出聲,丫鬟們都默默地流著眼淚,只有楚文清抽泣地聲音是那么明顯。她漸漸地抬起頭,望著已經沒有呼吸的何憶秋,無力地吐出了幾個字。
“我自己,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