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號”的艦橋中，張昀也呆住了。

不可思議的巨大黑影從海面上冉冉升起，張開巨大的膜翼，兇戾偉岸、雄渾壯美，連太陽的光輝都被它完全擋住，令人忍不住從心底油然而生一股發自靈魂的敬畏。

一瞬間張昀懷疑自己看到了幻覺。

“它，它是怎么長這么大的？骨骼不該被重力壓碎嗎？起碼尊重一下物理好吧……”

甲板上，林想瞠目結舌，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說什么。

而李錦惠、張穎……艦橋中的人同樣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巨大的陰影從海面上向著母艦覆蓋過來，一時竟忘了呼吸。

天空徹底陰霾，因為那條黑色巨龍大得可以遮蔽一切！山一樣地大，夜一樣地黑，臉上帶著魔主般的猙獰，周身殺氣彌漫，在它巨大的陰影中，龐大的航空母艦都成了一葉偏舟。

接著，巨龍挺胸，縮首，仰天發出了凄厲地嘶吼。

逃跑是沒有意義的，二副楊帆和三副蘇南都還在洋面上，而且就算他們都在，以“命運號”最高30節的速度，恐怕也絕逃不過它的雷霆一擊。

反抗也是沒有意義的，戰斗機也好，艦炮也罷，在如此恐怖地存在面前，只怕都比小孩子的玩具還要可笑。

霎時間，絕望、恐懼、失驚……種種情緒籠罩了所有人的心頭，母艦上、救生筏里，人人都如泥塑木雕，大腦一片空白，在絕對地力量與威嚴面前，都已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但就在這時，陡然間一個威嚴的聲音在所有人的腦海中緩緩響起。

“你們……是什么人？”

張昀忽然意識到這是一種遠超過人類的強大意志在直接同他進行著意識的交流。

他暗暗放下心來。

只要有智慧就好辦了，就算再強悍的力量，但只要能交流，你就不必絕望，試試鎮定下來和對方談判，俗話說“萬事好商量”——總有商榷的余地，說不定還能峰回路轉。

所以最可怕的反而是那種沒有智慧的生物，根本無從交流，一上來就喊打喊殺，偏偏又掌握了絕對的力量，那么做為弱勢的一方，除了等死真沒什么可說了。

幸好，這里的龍有智慧。

而且，對方這句話也透露了幾個關鍵信息：

第一、它可能才剛剛蘇醒，否則不可能這么一大群人在它身上忙活了半天也不知道。

第二、它仇視人類但有所忌憚，應該沒見過航空母艦，否則剛剛就直接動手了。

一瞬間，張昀心思如電，以前所未見的速度高速思考，他的大腦在短短幾個呼吸間就閃過無數種可能。

他忽然想到了島外那個巨大的魔法結界，那么嚴謹的布局，那么精巧的陷阱……于是他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島外的魔法結界根本就不是為了防止有人入侵，而是為了阻止它出來！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么他們這些人打破魔法結界，就等于變相地釋放了它。也就是說他們有恩于它，這是他們唯一可以談判地籌碼。

當然，這僅僅只是假設！

如果錯了，他們可能全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但反正跑也跑不掉，橫豎是個死，不如賭一把??！

想到這里，張昀轉身向外走去。

“艦長！”

李錦惠被他的舉動嚇了一大跳，連忙伸手想要拉他，但沒拉住，張昀已經走到了艦島外的平臺上。

既然對方什么也不知道，那么掌握著信息的自己就有了一定的優勢。張昀現在只想要一個結果：唬住這條龍，保障大家的安全。

“我們是你的救命恩人。”他大聲說。

空氣里霎時間一片死寂！

張昀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都繃得緊緊地，嘴唇都在微微顫抖，只是他背對著眾人，所以旁人看不清。但大家都聽到了他那句話，他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艦長這是瘋了嗎？居然自認人家的救命恩人，說出這種大言不慚的話，這是嫌死得太慢嗎？

巨龍沉默了一會，似乎在考慮著什么，片刻之后那種清朗而威嚴的聲音又在每個人的腦子里響起：

“是你們打破了凱爾的封?。俊?/p>

封印？

應該是指結界吧？

張昀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但好歹對方沒有直接來一發龍炎。

這是個好的開端，但危險仍未過去，從巨龍的眼神就能看得出來，它并不相信幾個卑微渺小的人類救出了它。它周身的殺氣依舊沒有絲毫收斂，所以接下來的問題更關鍵，一個回答不慎，勢必觸怒于它，連同剛剛的欺騙新賬舊賬一起算，他們這些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巨龍的第二個問題證實了他的猜測——它才剛剛蘇醒，但同時也透露了好幾個信息：

第一、結界是一個名叫“凱爾”的設立的，就是用來困住它的。

第二、這個“凱爾”一定是這條龍的對頭，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沒錯！”張昀大聲承認。

其實他并不知道，巨龍名叫伊森，在潘多拉的編年史上，曾是第二紀——也就是“巨龍時代”的五大龍王座下的龍侍，黑龍王克里福德的直系子孫，四代種。

在第二紀的末期——人類與巨龍的“解放戰爭”中，伊森追隨克里福德和人類、精靈的聯軍在染血的玄海上做生死決戰。那一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無數靈魂加入了冥神的國度，最后人族大巫師凱爾與精靈大祭司阿忒妮?月華聯手誦起古老的咒文，激活了神器“裁決之杖”，克里福德被擊殺，高貴的龍王從此隕落，而伊森則被封印于玄海之中。

此后滄海桑田，世事變遷，凱爾死于人族內戰，月華也遭遇行刺身亡……

英雄早已作古，成為了史書中的符號，當年的戰爭也漸漸被遺忘。海水淹沒了巨大的龍軀，留下的背鰭成了玄海中孤零零的“迷霧島”。

再后來，人族衰微，獸人崛起，為了追剿逃于玄海彼岸的人類殘軍，獸人在玄海修建中轉站維持漫長的補給線，于是在迷霧島上修建了軍需庫。

但這個舉動無意間破壞了的封印，巨龍蘇醒了！

即便只是一名四代龍侍，但龍族畢竟是龍族，絕非一般獸人可以應付，獸人駐軍落荒而逃，但長達萬年的封印也讓伊森虛弱不堪陷入沉眠。

但饒是如此，獸人也成了驚弓之鳥，他們糾集了十多名最厲害的薩滿祭司聯手建立起龐大的魔法結界，企圖將巨龍永困于玄海之中。

直到“命運號”的到來，最終驚醒了沉睡中的巨龍。

而這一切張昀自然是不可能知道，他以為伊森口中的“封印”就是島外的魔法結界；而伊森也以為張昀的“沒錯”指的就是凱爾的封印。

這一下歪打正著，明明是被獸人解開的封印成了張昀的“功勞”，巨龍的眼神有所緩和，不過其中困惑地色彩也愈加明顯。

人類……為什么會幫助他？

萬年的封印讓伊森的記憶依然停留在第二紀的“解放戰爭”中，人類與精靈的叛軍攻陷了永恒的圣殿，龍神被殺死在冰封的王座上，鮮血匯聚成川流的大河，無數人跑到河邊沐浴龍血盡情狂歡……

所以人類為什么要幫他？

“你們為什么要救我？”伊森問。

這個問題就不好回答了。張昀也難住了——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只是皮毛，連眼前的巨龍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信口胡謅肯定不行，只要一個不慎說錯了什么，之前說的就全部穿幫，還得加上一條欺詐罪——不知道騙一條龍算不算欺詐——但無論如何，以對方對人類的敵視，灰飛煙滅是沒跑了。

但不回答也不行，不回答對方肯定覺得自己傲慢，對掌握生殺大權的一方擺出傲慢的態……

嗯？

等等！

傲慢？！

猶如電破天際，張昀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他挺直了腰桿，嘴角邊綻開一抹微微冷笑：

“你說呢？”

他把球踢給了對方。

張昀其實也是在兵行險著，賭的就是這條巨龍沒見過航空母艦這種東西會心存忌憚，那么自己表現的越高深莫測，越容易唬住對方。

當然，這也是找死——他在挑釁一個君王般威嚴的存在，聽到艦長的反問好幾個船員腿都軟了：

“艦長你可不可以不要這么威風，所謂Nozuonodie說的就是你?。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