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楓一只手小心地挪走刀，一只手緊緊地握住墨棠的涼爪子。
“我爸去世了，”她回抓住溫楓的手，身體微微前傾，“是我的錯！我媽騙了我十年，爸爸他一直，一直都保護著我！”
她劇烈地喘息著，心像是要蹦出來一樣，頂得她喉嚨一陣窒息。
“咳咳，咳咳咳，我，咳咳，”她的指甲死死嵌入溫楓手背，“我卻不知道！我——”
心臟猛烈地收縮了一下，懸在她的胸口，剎那間，她的世界都安靜了。
真好。
還沒等她想完，意識已被鋪天蓋地跟來的痛淹沒了。
“墨墨？墨棠！墨棠！”
溫楓拍了拍倒在自己手臂上的墨棠，發現人已經昏了過去。
該死！
他一把橫抱起墨棠，準備開車去醫院。
……
晚上，A大附屬醫院，急診室。
溫楓叼了跟煙，卻沒有點燃，好像這樣可以減輕自己的擔憂。
“喂，”他不耐煩地掏出震個不停的手機。
“少爺，老爺想讓你回趟家，”電話里傳來中年人沉穩的聲音，“老爺有事想跟少爺談談。”
“什么事，電話里直說，我沒空。”
“是這樣的，老爺心疼少爺，給您找了小媽，如果您同意，下周老爺就擺宴。”
“給三十歲的人找后媽？你去跟他說我同意了，把宴會時間告訴我，拜拜。”他一下按了電話，面無表情，甚至內心也沒有一絲波動。
這是情人不夠，小媽來湊的節奏嗎？
年紀大了也不知道悠著點。
他冷笑一聲，繼續望著急診手術室的大門。
……
“你是十三號病人的家屬嗎？”一位小護士拍了拍發呆的他。
“嗯，嗯！她怎么樣了？”
“沒有什么大問題，傷口都完美避開了動脈，靜脈只有些擦傷，刺你女朋友的人肯定懂醫。”小護士一臉憤憤不平，“這人可太壞了。”
可不嘛，害得他心驚膽戰半天。他禮貌地對小護士笑了笑，沒理會被誤認為男朋友這事。
反正自己也不可能喜歡墨棠，要是不認，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當嫌疑人處理。
……
深夜，單人病房里，墨棠毫無生氣地躺著，皺著眉，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愈發脆弱。
溫楓現在還有些后怕，萬一自己沒察覺到不對，沒有聯系朋友定位墨棠的位置，墨棠是不是會……
他深吸一口氣，不去腦補這不詳的畫面。看了看床上依舊沒有醒來的墨棠，窩在病房唯一的單人沙發上，閉目養神。
……
爸爸，我數學又考了一百分。
爸爸，我今年期末也是全班第一。
爸爸，我考上A大了。
爸爸……
爸爸，你在哪？
夢里的墨棠用力地在一片黑暗的虛無中揮著手，試圖抓住些什么。
我們家墨小棠是最棒的！
獎勵墨小棠同學一顆牛奶糖！
墨小棠加油，說到做到，可不能放棄呀！
父親墨謙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在哪，爸爸！
她焦急地喊著。
墨小棠同學，快回去吧，有人等你呢。說到做到，你可還要當教授，半途而廢的人是小狗哦。
調皮的尾音勾來了一縷光線，虛無瞬間破散，她瞇下眼睛，看著周圍糊成一片的世界。
這是，醫院？
溫楓送我來的？
他人呢？
轉了轉頭，看見在單人沙發上睡得委屈巴巴的溫楓，她小心地動了下身子，去摸眼鏡。
“嘶——”
“嗯？你醒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溫楓瞬間被驚醒，動了動發麻的胳膊。原來已經第二天清晨了。
“有點痛，楓哥辛苦，我沒——”
“沒事？你能下床嗎？踏實躺著吧。”溫楓撇了眼她受傷的左腿，不悅地瞪她一下。
沉默片刻，她驢頭不對馬嘴地回道：“楓哥你沒告訴筱筱吧？她最近很忙的。”
絕對不能讓筱筱知道自己這副爛樣子！
“沒，我還不了解你，你能不能先擔心一下自己。”
“那就好，”她避開溫楓的質問，“謝謝楓哥了。”
一陣清脆的樂聲響起，溫楓又瞪了她一眼，接起電話。
“少爺，老爺說下周五晚六點，香山別墅，希望您能到場。”
“知道了。”
溫楓抓抓自己的頭發，有些煩躁。
“有事情嗎？你要不先回去吧。”她輕聲說道。
肯定是自己耽誤溫楓事情了。
真沒用！
“沒事，我看你是巴不得趕我走，”溫楓瞧著墨棠一臉了無生趣的樣子，“你就算不告訴筱筱，也得給寧老知會一聲，這事我不懂。”
“好。”她乖巧地答復著。
這可怎么告訴……
……
攥著手機，她已經呆呆地坐了一個小時了。
再三猶豫，她終于撥通寧叔叔的電話。
“喂，是棠棠啊，怎么想起給我這老頭子打電話了？”寧澤風慈祥地聲音從話筒里傳來。
“我……寧叔叔，我可能復發了。”她一口氣把話說完，又要讓寧叔叔擔心了。
自己怎么就會給人添麻煩！
“你這丫頭，”寧澤風心疼又著急，“抑郁發作了是不是？你斷藥了？還是受刺激了？今年的國際會議在M國舉辦，我這剛過去，抽不開身——不行，我給你問問他們有沒有學生在B市。”
她靜靜地聽著寧叔叔的話，眼眶有些發紅。
原來還有關心自己的人，可自己……
哎……
片刻后。
“丫頭，丫頭，我問到了。李老有個得意門生正好在B市，我把電話發你。病歷轉過去你同意嗎？”寧澤風有些遲疑，畢竟病人的病歷是隱私，要不是特殊情況，他也不會用如此下下策。
“沒事的，叔叔肯為我操心，我怎會拒絕。”何況還是自己作出來的抑郁發作。
“那就這么定了，筱筱那頭我不告密，先掛了，馬上開會。”寧澤風火急火燎地掛了電話。
不一會兒，一條短信發來。
【言葉，A大附屬醫院精神科，電話……】
要不是自己受傷的事情沒告訴過別人，她差點以為寧叔叔知道自己在哪個醫院。
言葉，今天下午去問問吧。
……
下午兩點，墨棠換下病號服，穿著寬松的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到醫院門診大廳。
精神科，嗯，在六樓，腦科的上面。
她一驚，心下念叨著，差點忘了鄰居的工作，可千萬別在這兒碰到他。
也許是許愿成功，被她念叨的楚清和此時正遞完東西從精神科辦公室出來，準備下午的坐診。
兩人一上樓一下樓，電梯剛好錯開。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與楚清和幾乎擦肩而過，忐忑地推開了言葉診室的門。
“您好，我找言葉言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