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念秋來了好幾天了，今天打定主意要林阿姨帶自己見見那位張叔叔。在畫室找到林懷秋的時候，林懷秋正拿著一張畫像在看，見高念秋進來，把畫像遞到他面前：“這是我畫的你父親，他年青的時候是不是很好看？”

高念秋接過畫像，畫得很傳神，年青時候的父親和自己真的很像，只是眉宇間多了點書生氣。

“咦，玉廷眉毛這里好像臟了一點。”林懷秋轉身把畫放好在畫板上，身后卻傳來張耀宗的聲音；“你給玉廷畫了像，我也要畫。”

林懷秋大喜轉身，那站在門口的不是張耀宗是誰。林懷秋跑過去緊緊把他抱住，張耀宗叫道；“你快松手，我被你勒死了。”

“不放，我就不放。”林懷秋反而抱得更緊了。

“好。不放”張耀宗把林懷秋抱了起來在她耳邊說道：“你也得給我畫一張，而且還要比玉廷的那張好看，要不然，我會吃醋的。”

林懷秋松開了手：“那你好好坐在那，我給你畫一張。”

張耀宗應了一聲，端端正正地坐在面前，乖巧得像個孩子。可突然間，他的耳朵，他的眼睛，他的臉，他的整個人都化作了飄散的煙塵，林懷秋伸手去抓，卻哪里能抓得住。

“耀宗。”林懷秋大叫，多希望這只是一場睜開眼就能醒來的噩夢。

耳邊卻聽到有人在叫著：“張太太，張太太。”

林懷秋睜開眼，卻看見一張小護士的臉，問道：“我怎么在醫院里？耀宗呢？”

“醫生，張太太醒過來了。”小護士一溜小跑的出去帶了醫生進來。

醫生給林懷秋做了檢查后問道：“張太太，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林懷秋搖搖頭，腦袋里一片空白：“醫生，我怎么在醫院里？”

“你在家里跌倒，頭部被撞到了，不過現在醒過來就沒什么問題了。”

“那是誰送我來醫院的？”

“是位老師送你來的。你再觀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醫生說著就要出去，林懷秋拉著他說道：“他人在哪里，麻煩你叫他來送我回家吧，我不想呆在醫院里。”

醫生說道：“你這身體情況，其實要出院也是可以的，我去跟他講一下。”

醫生出去后，林懷秋讓小護士把她剛進醫院時換下的衣服拿來，穿上才發現胸口的一顆紐扣不見了。

跟著醫生進來的卻不是高玉廷，而是一個中年男人，林懷秋不認識他，卻見過他在學校里和高玉廷走在一起。

“張太太你好，我姓陳，是玉廷一個學校的老師。”

“陳老師，玉廷呢，不是他送我來的嗎？怎么他不來見我。”

陳老師說道：“學校有急事，玉廷先回去了。我替他送你回家吧。”

林懷秋點點頭，在陳老師陪同下出了院。到了張宅院外，陳老師說道：“我就送你到這里吧，玉廷有一句話托帶給你。”

林懷秋說道：“有什么話你讓他自己來跟我說吧。”

“他后天的船票，要出國了。”

林懷秋一怔，隨即說道：“那你告訴他，明晚來我家，我給他踐行。記得，讓他一定要來。”說完也不理會陳老師便進了屋。

***

第二天早上，林懷秋發現老五沒有像往常一樣在院外候著了。

“興許是遲了。”自語著，從窗畔回來坐在床頭，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拿出了入院時的那件衣服，怎么也想不起那顆紐扣是什么時候掉的。卻只模糊記得在自己眼前的玉廷的那張臉。

“怎么還沒有來？”林懷秋又看了看院外。老五還是沒有來。“不管他了。今天晚上玉廷要來吃飯，得早點去買些菜回來。”林懷秋想著。

買菜做飯，間中的時間，還去畫室畫了兩張畫，這一天居然比往常的一天過得要快。林懷秋坐在餐桌旁胡亂的想著。對面那杯酒里面，她剛剛才往里倒了一點白色的粉末。

大門的門鈴響了，林懷秋走出去，看到高玉廷猶猶豫豫的站在外面。

“我來給你道個別，我明天要出國了。”

林懷秋笑道：“不是今晚吧？那吃個飯又不能耽誤你時間。”

高玉廷說道：“還有很多東西要收拾呢。”

“你除了書，還能有什么收拾的。我今天可是特意上街買菜回來做飯，你就忍心辜負我一片心意？”林懷秋說完就進了屋，高玉廷只得也跟著進來。

林懷秋舉起酒杯：“先祝你一路順風。”

高玉廷端起杯說道：“就喝這一杯了。“

林懷秋卻一口干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說道：“你要走了，其實，還有很多話沒有跟你講，如果現在不說，我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說。”

高玉廷放下杯，并沒有阻攔林懷秋再給自己倒上。

“你說吧，我聽著。”

林懷秋一只手撐著臉，緩緩說道：“讀書那時候，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可是后來，我疏遠你和耀宗在一起，你就不覺得奇怪？”

高玉廷苦笑著說道：“我沒有覺得有什么奇怪，只是一直在想自己哪里做得不夠好。”

林懷秋說道：“你沒有哪里做得不夠好。是我，是我不夠好了，我不再配得上你·······有一個晚上，我一個人回家，被人侵犯了。”

高玉廷大驚：“是誰？你知不知道是誰？”

林懷秋沒有回答他，只又自顧自緩緩說道：“那個時候，我知道自己再配不上你了，再加上耀宗在追求我，對我很好，我也就慢慢接受他了，直到我們成親。耀宗什么都好，就有一點，說夢話。最令人討厭的是他自從結婚，說的夢話都大同小異。我第一次聽到他說夢話，感覺整個人都崩潰了。可是看到他晚晚的睡不好，再看到他對我的好，漸漸的，我居然放下了，我愛他，他以前對我做過什么，不重要了。”

高玉廷開始覺得腹中一陣陣絞痛，按著肚子，面色痛苦地問道：“你是說，是耀宗？”

林懷秋卻起身放了音樂，拉著高玉廷跳起了舞。

“再陪我跳一曲。”林懷秋把頭埋在搞玉廷懷里，輕聲說道：“對，是他。我曾經想過要他死，我買了毒藥想讓他吃下去。可是我一想到他往后余生都會陪著我，都會對我好。我就不在乎過去了。”

高玉廷嘴角開始溢血，腳步也不穩，林懷秋把他緊緊抱住。

“縱然做了傷害我的事，只要能留下來陪我，我都不在乎。你為什么要走呢。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和耀宗一樣重要。你一走了之對我的傷害比對我做過的事傷害更大。”

高玉廷已經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了，靠在林懷秋肩頭，氣息微弱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我只想要你們都在我身邊陪著我，可是你們為什么都要離開。”

高玉廷不能回答她了，整個人軟倒在地，林懷秋跪坐在他旁邊低聲哭泣著。

“當當當”。掛鐘的聲響驚醒了林懷秋。擦了眼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高玉廷搬到了花圃。又去拿了鋤頭來，挖了個坑，把高玉廷埋了進去。

“可是，這里面怎么沒有人？”看著一地凌亂的土，和那空空的土坑，林懷秋喃喃自語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高念秋扶著她瘦削顫抖的肩，說道：“林阿姨，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看著林懷秋抖抖索索的回房，高念秋想起父親說過的這位林阿姨有著精神方面的疾病，打定主意要帶她去看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