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門外傳來消息，慧娟果然又昏厥過去，

錢曉熙無奈只能打了120電話，

看來今日無論如何也都不會進行儀式了。

李雷真是悔的腸子都清了，這會子還在跟小丫對峙著，無法脫身。

小丫埋頭苦思冥想，最后爸爸對她說的話，久久不愿離開。

就這樣在暴風驟雨，雷電轟鳴中，消磨了一下午，

午飯都來不及懟上一口的李雷，意志逐漸薄弱，他覺得他的力量正在消失，

身體累的不行，只想此時能有張床讓他躺下歇息歇息。

李雷撐著操作床的邊緣，瞅著時間的流逝，

晚上還約了夏雪，去她家給電腦按系統，這樣干候著可不是個辦法。

李雷終于耐不住性子，壯了壯膽去墻邊推移動床。

這一舉動并未引起小丫的關注，他在心中喘息著，輕手輕腳，盡量不發出聲音影響到小丫。

外頭的閃電已經消停，驚雷也不再響起，

除了磅礴大雨的唰唰聲，整個屋子靜謐的嚇人，

移動床滾輪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老舊斑駁的轉軸每次轉彎都會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

李雷小心翼翼的走走停停，總算來到操作床前。

將移動床移至操作床邊后，

他竟然忘記了接下去該如何操作，

手忙腳亂的李雷在尸體的上一頓操作，抱起了小丫的尸體準備移動。

這他是不害怕的，

可被碾壓過的尸體那經得住這番折騰，

柔軟的沒有關節的骨頭瞬間都折在了一起，

調整了一下抱姿的李雷總算穩當當接住了小丫。

他額頭滲出的汗水順著面頰滾落，滴在覆蓋尸體的無紡布上，

這邊廂他正忙著去抹額頭的汗水以防再次滴落，

那邊廂門忽然被猛的推開了。

“哎？這門怎么那么緊？”

推門進來的是李雷的師父羅由心，他納悶的側目瞅了眼門把手，

一個回頭，瞧見了李雷的囧樣，

馬上就怒上眉梢：“李雷，你在做什么？！”

羅由心怒喝道。

這一嗓子可把李雷完全搞懵了，抖擻了一下，

“啪嗒”小丫的尸體直接自由落體墜落在地，

四肢在地上扭曲的無法形容，

覆蓋著的無紡布掀開了一半，重新露出其中的慘狀。

羅由心大步流星的步至李雷身邊，抽起桌上的另一副手套，熟練的往手上扣：

“還不趕緊把死者抬回去，我們作為入殮師，第一要則就要尊重每一位死者，這是我教你的第一句話對不對？”

李雷愣愣的點頭，忙俯身下去與羅由心一起搬尸體：“師父……我……”

“操作床與移動床明明可以直接無接觸搬運，你為什么會抱著死者？

若是破壞了死者的遺容，這是對死者的不尊重，是對家屬的不尊重，是對入殮師這份職業的不尊重。”

羅由心劈頭蓋臉的數落了三個不尊重，說的李雷毫無反駁之力，

他十分自責，覺得有些對不起小丫，也對不起師父

但他無法對羅由心解釋為何自己會如此失態，

師父不會相信，

說白了，能有多少人會相信他剛剛跟這具尸體正在對話。

羅由心將尸體重新挪回移動床，

表情嚴肅的檢查尸體的狀況，看了看各處關節，

并將扭曲變形的地方重新擺正。

由于小丫的頭部被碾壓的最為嚴重，

因此羅由心重點檢查了小丫的頭部。

李雷垂著頭，有點喪的在一旁候著。

須臾，羅由心最終松了口氣似的，長嘆一聲：“李雷啊……”

“哎……師父……”李雷有些心虛的應著。

羅由心的面色稍微緩和了點，他緩緩點頭的說道：“做的還不錯，纖維固定的時候還需要在仔細一些，鼻孔這里露出來一截，你沒注意處理干凈。

你雖然是人介紹進來的，身體也有些缺陷，但確實是個好苗子，上手很快，師父很欣慰，

不過千萬要仔細再仔細，這份工作收入不菲，但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明白嗎？”

羅由心語重心長的一番話，說的李雷鼻頭又是一酸，

這師父太會了，

俗話說得好，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可羅由心就是那種傾囊而出的好師父，

李雷很慶幸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就能遇見這么一位良師。

羅由心脫下手套，朝著李雷的肩頭輕拍了兩下，說道：“把操作床操作一遍，我在一旁看著，心里別有壓力。”

“好嘞，師父。”李雷誠懇的重重點頭，以表自己對這份工作堅定的決心。

稍后，他沉淀了一下自己的心緒，

說來也怪，自從羅由心進屋以后，小丫的身影又不見了。

調整完畢后，他便熟練的開始操作搬運的程序，

雖然花了點時間，不過也是順利的將小丫的尸體轉移至冷凍柜里。

在合上冷凍柜之前，李雷再次仔細的核查尸體塑膠袋等密封情況，

并給掛上了標簽，

最后順利的將柜體推入柜子。

羅由心這才放下心來，頻頻點頭道：“看看，不是很好嘛，小伙子心靜下來就行，不要總是焦躁，也不要緊張，緊張什么？你也不是第一次瞧見尸體。”

“那也是師父教的仔細。”這不是李雷的彩虹屁，這是他的心里話。

他真的很佩服羅由心的那股子韌勁，

說實話，羅由心這股子勁道在任何一個行業都會發光發熱的，可他卻偏偏選擇了這門只跟死者打交道的職業，

而當時羅由心給自己的說法是因為他不喜與人打交道，所以入殮師是他最好的選擇。

可師父不知道的是，現在他可以跟靈魂打交道。

“李雷啊，我看你午飯也沒吃吧，我也沒吃，一會跟我一起去食堂吧。”

“好的，師父，您先去吧，我這收拾一下就去。”

“行。”

說罷，羅由心便轉身跨出門外，

他前腳剛走，

嗖——小丫就從冷凍柜里探出半個腦袋。

李雷一怔，趕緊上前護著羅由心出門：“師父，我怕屋里腥味透出去，我先關門了哈。”

話音剛落，門就砰的一聲給關上了。

羅由心一陣莫名的回看著緊閉的木門，搖了搖頭，輕笑著咕噥道：“還是毛里毛糙了點，壓根瞧不出是學醫出身”。

“叔叔，你怎么把我放柜子里了？”小丫歪著頭納悶的問道。

李雷經過羅由心這么一來，心里倒是踏實了許多，害怕感自然降了下去：“嗯，那是為了更好的保護你，你媽媽救去醫院了。”

他還是選擇把慧娟的事告訴小姑娘。

小丫聞言一怔，心急如焚的問道：“媽媽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我同事陪去的。今晚你要在這里度過了……如果你還能在這里的話……”

李雷開始收拾清理器具，他將防水圍兜及手套都脫在了置物桶里，

在熟練的清洗兩邊手之后，忽然覺得人跟虛脫了似的，

趕緊找了窗邊的椅子，整個人癱了下去，他往前伸直著雙腿，雙手互相捶著手臂上的肌肉，

眼睛疼痛感再次來襲，他只得用手指擠壓著眼角，好予以緩解。

“叔叔。”

“嗯……”

“我想起爸爸跟我說什么了……”

“哦……”

“爸爸他說，讓我做個乖孩子，以后好好照顧媽媽……”

“……”李雷這話接不下去，他不知道該接什么。

小丫繼續說道：“我是不是讓爸爸失望了？……”

“……沒有……小丫做的很棒……”李雷無力的回道。

“我剛才還說媽媽的壞話了……”

“你媽媽不會怪你的……哎……”

李雷坐直了點身子，看著眼前不再顯得可怕的小丫，那種無力的感覺讓自己感到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