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陶紫表情漠然,聲音悶悶的,帶著濃厚的鼻音,像是哼出來一般。
“他不該騙我的,他要是說實話,或許我不會想殺他,頂多徹底遠離南湖這片土地,他于我而言還是不同的。”
她沒有留意到,說這話的同時,公子的眉毛上挑了一個細小的弧度。
“你既然能進來江府,為何不親自殺了舒望把布局圖奪了過來。”
陶紫美眸一瞇,緊緊盯著公子的眼神,兩人是合作關系,她也沒必要像他屬下那般拘謹。
“進來和殺人奪寶不能想提并論。”
公子不介意她的質疑,聳了聳肩,倨傲而頑長的身軀在這片天景中帶著神秘的氣息。
“還真是第一次看到你不是無所不能。”
陶紫黛眉淺挑,臉上涌上一抹笑意,如暖化寒霜的三月春風,吟吟地看著公子。
“呵。”
公子臉上的面具遮掩住大部分表情,露出來的狹長雙眸似乎流過幾分模糊不清的神色。拍了拍長衫,揚長而去。
“你這個女人有點意思,我似乎知道為什么舒望看出來你不算相信他還是想把你帶到身邊,可惜了。”
這句可惜也不知道是說陶紫還是舒望…
陶紫臉上的表情早就在公子似笑非笑的時候凝固了,似乎第一次看到這個人眼中流淌過笑意。
她凝視著逐漸模糊不清的身影,緩緩收起俏臉的笑容,掠過幾抹深思。
江仲云在外面有事情耽擱了,晚上沒有回府,吃飯的時候,除了陶紫和舒望,還有一臉驚訝的林安竹。
穎夫人去了第七門,不在。
“小姑娘,沒想到我們能再次見面。”
副官跟在江仲云身邊辦事,林安竹一般都是留在家中。林安竹眼神掃視了一下對面的兩人,有著幾絲打量。
…舒望和陶家的遺孤,事情有趣了。
“我也沒想到。”
夾菜的手臂微微一頓,陶紫語氣淡淡的,扒拉了兩口白飯。在陶家舊址碰過面,林安竹大概能猜到自己的身份了吧。
“需要給你安置一間房嗎?”
“她住我那里,不勞你費心了。”
舒望突然出聲打斷了林安竹的話,如果陶紫想到查當年的事情,那就不能住在江家人安排的房間,肯定有問題。
林安竹筷子一頓,多留了一個心眼,沒有接著說話,沉默閉口不言。
吃完回房的路上,陶紫想了想,還是把問題問了出來。
“我能去江仲云的房間查東西嗎?”
注意到舒望投射過來的視線,陶紫保持內心平靜,語氣照常。
“…江仲云也是當年的主要人物之一,如果說事情存疑,唯有在他那里能找到答案。”
陶紫的理由滴水不漏,舒望沉默了片刻,明亮的眼睛看著她,輕聲回道。
“總長今晚不在,我帶你過去吧,不過不能呆太久。”
陶紫避開他的視線,應承下來。兩人轉移身子,向另一個地方走去。
江仲云的房間是整個府邸中最大的一間,也是最顯眼的地方。門口有親衛軍在守著,舒望找到了其中一個年紀較長的,耳語了片刻。
“…我說的是我們進去取個文件。”
守衛軍讓出一道小口,舒望俯身彎腰在陶紫耳邊輕聲說道。
陶紫沒有理會他,冷哼了一聲,率先走了進去,一雙美眸迅速掃視。
信紙。
陶紫不著痕跡地回過身,發現舒望站在書柜前,正背對著自己。輕手輕腳地移到書桌前,抬手稍稍移開露出信紙一角的玉璽。
明日午時有一個軍火商會帶一批軍火來南湖。
眸光微閃,陶紫迅速把玉璽移回去,眼梢留意到舒望仍在書柜翻看著東西,心里安定了不少。
“找到什么了嗎?”
“還沒。”
蓮步輕移到舒望身邊,陶紫佯裝不在意地問道。突然,眼神定住,舒望翻東西的身邊,一方小銅鏡壓著一張羊皮紙。
…是布局圖。
陶紫美眸完整地從頭到尾把羊皮紙的圖案記在腦中,不動聲色。雖然欣喜于自己今天在江仲云收獲良多,但心中平白無故多了些許不安。
太過順利了些…
黛眉輕輕蹙起,勾魂攝魄的麗目移到舒望俊俏的臉上,沒有什么神情變化。陶紫輕抿唇角,淡淡地,嘴畔勾勒出一抹絕美的弧度。
“既然無所獲,那就先走吧。”
“既然如此,也好吧,總長也快回來了。”
舒望不疑有他,猶豫了一下,收斂眸中神色,點了點頭。
回到院子,舒望返回書房處理正事,陶紫在房間中半闔著眼眸,一直呆到深夜。
直到外頭沒有聲響傳來,陶紫才微微睜開美眸,螓首輕抬。媚眼慵懶,邁開步伐來到布滿梨花的院子里。
遲延,江府北院飛出一只黑色信鴿,沒有驚動任何人,借著夜色的掩映,撲棱著翅膀悄無聲息地飛離。
片刻后,陶紫回到房中,凝脂素手取出一方手帕,擦拭了一下纖手,外頭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又開始下雨了。
這雨下得很密,傳遞著初春的涼意,像是在天地間掛著一張簾子,連成千萬條銀絲,數不勝數。
陶紫輕輕地坐在窗邊,仍有點點雨滴飄落在自己身上,白皙的臉頰露出悵惘。
倘若以前沒有過度歡喜,現在就不會極度悲傷了…該失望的事,從來都沒放過自己。
父親是,舒望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