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是株蒲公英,還未有意識時,就已經在天空中飄蕩許久了,久到她自己都不知道自飄了多久,又將飄到哪里,何去何從。
蠻荒。
褐黃色的土地人跡罕至,茫茫的戈壁,沒有山,沒有水,亦沒有人煙。戈壁灘上布滿砂石,黃土,一片荒蕪,偌大的戈壁之上,連一只飛禽走獸都尋不得,如此惡劣,可謂是寸草不生。
凜風踏在褐黃沙土上,沙沙作響。他套著一件看不清原貌的衣裳,粗布麻衣上布滿大大小小的污痕,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粘上的,但凜風并不在意,他習以為常的用衣袖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珠,加快步伐。
凜風走了大半個時辰,終于到了這蠻荒上唯一一處湖泊,這片湖泊并不是原先就在這片蠻荒上的,而是十年前一場暴雨后形成的,據說那場雨只下了一夜,整個蠻荒,也僅僅這地方下著雨,他當時年歲尚小,對這事并不清楚,至今也覺得此事詫異。
眾人都道是這蠻荒上惡貫滿盈匪徒惹怒了天怨,遂請了龍王將這蠻荒上的流犯匪徒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眾說風云,最后誰也不清楚其中緣由,只是這“不詳”的帽子,算是扣到這片湖泊上了,水源可貴,但也要有命歸,這道理人人都懂,于蠻荒而言,人命輕賤至此,也可貴如斯。
話說遠了,凜風回神,發覺自己已到了河畔,濕潤的泥土沾上腳趾,凜風感覺微微不適,但沒有將腳趾的泥點洗凈,他蹲下身來,用嘴咬開水壺蓋子,將整個水瓶浸入湖水,滿上一壺水。
打完水,凜風直起身,轉身離開。清波般的眼眸似與這片湖水一色,麥色皮膚因暴曬泛起不正常的紅暈,日頭很盛,這是凜風唯一的想法,微涼的水波泛著絲絲涼氣,稍稍緩解了周身的熾熱,真想多待會兒!
凜風知道自己不能多待,這片湖泊,本就是蠻荒的禁地,他來此打水已經是犯了禁忌,若是再帶著,怕是免不了驅逐了。真是可笑,明明都是些殺人放火壞事做盡的惡鬼,自以為披了張人皮,就是真的人了。
凜風好笑的搖了搖頭,擰開水瓶喝了口水,大步向前。沙塵被風如波浪般一卷一卷的吹向遠方,泛黃的枯草無精打采的垂著腦袋,像是名奔波數日的旅人疲憊地癱倒在地,更遠的黃土之上,則是一輪碩大紅日。
等等,那是什么,是朵花?凜風看不真切,不,那是株草吧!在他的記憶里,蠻荒從未有個一朵花,即使是株仙人掌,都難以存活,更別提嬌弱的花。凜風好奇心的驅使下走進了那株草。
這株草生在湖泊對岸,夾雜在枯黃的雜草中,并不顯眼,所以凜風起初沒有發現很正常,凜風走近一看,才看清是株開著絨毛的蒲公英,這株蒲公英生的極好,沒有枯敗的痕跡,挺直的根莖頂端立著根白色小花,即使天氣惡劣如此,也沒有因此垂下絨花。
凜風將手中的水壺別在腰間,彎下腰將蒲公英摘下來,“呵~我當是什么呢!原來就是顆草啊,真是少見。”凜風把玩著手中的蒲公英,深吸一口氣,想要將蒲公英的絨毛吹落。
“別別,不要吹,很疼的!”空氣中忽然響起一陣女音,清脆悅耳,凜風一愣,身體本能的處于防備狀態,眼神犀利的打量了四周一圈,企圖辨清聲音的源頭。
“不用找了,我在你手里,快放開我,你捏疼我了。”聲音再次傳來,這次的女音比剛剛的要響亮急切些,聽得出來聲音主人內心的害怕慌張。
凜風一愣,一聲冷笑,“少裝神弄鬼,再不現身,就別怪我不客氣了。”笑話!一株草怎么可能會說話,更別提現在這株草被他握在手里,一株早就采下的草,怎么可能還有生氣。凜風確定心中所想,越加肯定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想來,握著蒲公英的手攥的更加用力。
手心的蒲公英似乎沒了耐心,有些氣惱,“我都說了你輕點,怎么還是這么用力?哼!這可是你逼我的,不要以為有手有腳就能囂張!”
蒲公英本就單薄,在凜風的力道下徹底萎縮下來,了無生機。
凜風內心毫無波瀾,在他看來,那些裝神弄鬼嚇唬自己的手段,最是低劣,沒有一點技術含量,在這蠻荒上,能活下來的都是些大奸大惡之人,連“人”都算不上,這些“人”,怎么會害怕區區鬼怪。
凜風扔下草,不屑道:“我就是囂張,你又能奈我何?”話音未落,忽然,一從天而降的“龐然大物”朝凜風壓了下來,凜風嘴角一勾,上當了,抬腳往旁邊移動一步,避開的身后的某物,那物沒有料到凜風這一動作,撲了個空,眼見凜風轉身想要擒住她,什么也顧不上了,“本草奶奶和你拼了!”說完,即毫無章法的和凜風捏打成一團。
或許是那物太過粗狂的扭打,亦或許是凜風也沒料到身后人會如此動作,稍稍走神,待他反應過來想要一腳踢開身后抱著他胡亂出拳的人時,已經晚了。
凜風一把扯開身后那人,奈何那人仿佛一張狗皮膏藥般黏在他的背后,他看不清楚身后的人,只能勉強強行拉住身后人的手,防止那人朝自己捅刀子。
凜風退后一步,企圖將背上的“狗皮膏藥”扯下,但那“狗皮膏藥”似乎明白了凜風的意思,粘的更緊,拼盡全力將環著凜風脖頸的手往后拉。
凜風太陽穴突突直跳,也顧不得那么多了,腰間用力試圖將身后人甩下去,這不甩不要緊,這一甩……二人重心不穩,齊齊墜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