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月亮還沒舍得離開。在月季公館的樓下,羅亦坐在車的后座。透過車窗,他半閉著雙眼看著那些夏日爭先恐后盛開的花,此時只剩下了枯藤殘葉,仿佛到達了終點站一般。它們都被籠罩在一片湛藍色澤中沉睡著,等著陽光將其喚醒。
可能是因為名字的緣故。有段時間,羅亦看到與花相關的物品就會想起來尹茉莉。但此時的凄涼景象,完全跟茉莉聯系不到一起。人生也不過如此吧,不自知的,他將王琪和眼前這花聯系到了一起。覺得她就如同此時的月季一樣,可是卻再也不會迎來春天重新復蘇的機會。
銀色奔馳在孫貝兒樓下停了十五分鐘左右,才看見她瘦弱的身影低著頭朝車的方向緩慢地飄了過來。
她打開車門鉆進了副駕駛,卻始終埋著頭。
“不好意思,周末突然需要加班。”羅亦看著她的裝扮問:“怎么了,不舒服?生病了?”便示意司機即刻出發。
孫貝兒帶著口罩和墨鏡,幾乎看不見臉,一邊咳嗽一邊用沙啞的聲音說:“有點吧,不過就是普通感冒。”
“你怎么不早說,我說怎么在電話里聽著聲音不太對勁呢。”羅亦坐在后座,身體向前靠了靠,想看清她的神色。
“沒事,吃過藥了。”她還是低著頭。
“怎么最近總是生病啊?”
“天氣原因吧。”她清了清嗓子。
是不是女孩自己一個人太辛苦了壓力大,為什么不找個男朋友?羅亦這樣想著卻沒有問。但確實感覺最近她狀態不太好。
“身體上的事不要硬撐,有必要的話做個全身體檢。”羅亦繼續關切地說,每當他想到她父親的事,心里總像結了個永遠也舒展不開的疙瘩。
“嗯,知道了,謝謝。”說罷她又咳嗽了起來,帶著撕裂般的聲音。
羅亦靠向椅背,視線只能停留在孫貝兒幾乎瘦成直角的肩膀上,一點也不像成年人的體型,倒像是十幾歲的孩子。他不禁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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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早晨,天亮的特別晚。仍舊在七點半左右,茉莉醒來,頭發蓬亂地垂在眼前。朦朧中,發現易峰又悄無聲息的不見了。她摩挲著他昨晚躺過的地方,已經沒有了一絲的體溫。
“什么時候走的?怎么一點也不知道。”茉莉喃喃自語,她抬起胳膊拉開了側邊的沙質窗簾,淡藍一片。今天又沒有太陽出來么?她這樣想著,覺得自己可能是靠太陽能存活的。難得的周末,居然是陰天,她替自己感到不值。
今天要做什么呢?雖然離退房的時間還有很久,但不一能一直待在這里浪費時間啊。茉莉看著窗外的一顆低矮的樹陷入思考中。
突然一絲悔意纏繞著心頭。她質問自己,為什么?沒有一開始就這樣呢,如果一開始,就能這樣。和易峰好好的聊天,好好的去真正了解他。雖然會因為想念他而睡不著,或者因為,他很別人女人多說了一句話而吃醋,那又怎么樣呢,這不就是該有的模樣么。自己為什么那么膽小有懦弱呢。
茉莉又倒下將頭埋進了枕頭里,易峰側臉的迷人笑顏浮現在她腦海。之后的日子無論如何要好好珍惜才行啊,不論遇到什么事情,她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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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的一幢樓已經開始鋪設燃氣管道,又一個繁忙的階段即將開始。這也意味著這個歷時兩年的工程即將竣工。此小區位于本市的東部,整個區域都處于新開發的階段。規劃局將此地視為十年后的市中心地標,政府搬遷的圖紙也已經設計完畢。
昨晚拍下的,那張含有孫貝兒身份證號碼的照片,易峰反反復復看了很多次。就怕一不小心將其刪掉,所以,他差不多已經能把那一串數字背下來了。工地的嘈雜聲令他心煩意亂,因為這會兒難得的清閑。他泡了一杯速溶咖啡,雖然味道不怎么樣,但他也不想在不該瞌睡的時候犯困。雖然已經拿到了這串號碼,但他還在反復思考著要不要告訴徐警官。
接近中午的時候,他下定了決心。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撥打了徐樂的電話。
“徐警官么?打擾了。”
“哎呀,大哥,叫我小徐就行了。”徐樂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亢奮。
“嗯,是這樣的,孫貝兒的身份證羅亦剛剛給我了。”他轉了個身,用手撐著墻,想確保周圍沒人聽見。“因為他比較忙,這件事就拜托我了。你能幫我們保密么?改天我們一起出來吃飯。”
“嗨,別客氣,能把出來吃飯換成改介紹女朋友么?哈哈。”徐樂不正經地笑著說。
“你這么帥沒有女朋友?是你眼光太高吧。”
“哈哈,不是,沒人看得上我啊,我們當警察的工資就那么點。”他在工作椅上翹起了二郎腿,向辦公室的窗外看了看。“要不趁今天周末警局人少,你趕緊告訴我吧,我能立刻著手。”
“嗯,好的,謝謝啊。”易峰又轉念一想說。“不會給你工作上造成什么不便吧?”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雖說我們是不能隨便查別人的信息,但她如果真的動用了公司的財務,這也算是案件的一部分。”
易峰默默地點點頭。“那,我等你消息吧。”
“嗯,你說吧,我記著。”
“好,稍等。”易峰將通話界面切換到手機相冊,把號碼念給了他。
徐樂一邊用耳朵夾著電話,一邊將號碼記在了他的工作筆記本上。
掛掉電話后,易峰雖然略微有些擔心,但他覺得徐樂不至于因為這件事去主動聯系羅亦。就算真的聯系告訴了他,那么就只能決定把羅小五那天晚上說的講的故事告訴羅亦,讓他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暗自調查。雖然把孩子講的那些話當真有點荒唐,可能會遭到他的懷疑和責備,或者警察又會重新調查他,但是也只能這樣了。想到這,易峰無奈的聳了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