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友善的右手死死地揣在兜里,她使勁攥著手心的東西,黏糊糊的擠出了汗。
頭部還在一抽一抽的發痛,渾身如虛脫一般無力。她慶幸自己的懸崖勒馬,如果她真的做了如她所想的那般可怕的事,估計幾輩子都要在悔恨中度過。
她看著劉琴的女兒茉莉,聯想到了自己的女兒。都是這般如此可愛的孩子,在悲劇發生之后,該會是怎樣的痛苦。想到這,她合上了眼睛,心中擠出一絲懺悔的淚。
“你快走吧,沒你的事了。”劉琴冷冷地對面前也同樣狼狽的女人的說道。
魏友善的喉嚨如同沙漠一般干涸,她艱難的咽了口吐沫,眼里有外人讀不懂的苦澀。她確實沒有再待下去的理由。沒有人攔著她,轉身便離開了。
茉莉見狀著急了,她趕忙想跟上,卻被易峰一把拉住了手臂。
茉莉一臉抓狂問:“你干嘛?你知道么,我見過她!她很可疑的!”
易峰聽聞為此一愣,看向已獨自回臥室的劉琴。
茉莉又著急的問?!澳阋舱J識她?”
“嗯,她是我高中的數學老師?!币追逡彩值睦Щ蟆?/p>
“數學老師?她還是老師呢?果不其然!這門課可惡!連教數學的老師也這么可惡!”茉莉氣不打一出來,晃著手指說?!拔揖拖胫浪秊槭裁从衷谶@個時候出現!”
易峰歪頭覺得莫名其妙,他無奈一笑,斷定茉莉數學一定不好。但他不想偏題,便稍稍彎下身來對她耳語說:“這個事你要問咱媽啊。”
茉莉頓時才覺得恍然大悟,正要轉身回屋卻又被攔住?!安皇乾F在問啊。你看這房子現在這樣怎么住人啊,怪瘆的慌。我們現在過去讓媽先跟咱們走吧,回去了她就是你的人了,到時候你隨便問啊?!闭f罷,易峰轉身向臥室走去,發現劉琴已經將整個人埋在了被子里,而且他很清楚的聽見有微微啜泣的聲音。
他敲敲沒被關上的門輕輕喊了一身“媽”,隨后從被子里傳來一個悶悶的聲音:“你們走吧,我沒事啦。”可茉莉聞言,一個健步沖上床去拉開了被子?!案覀円黄鹱撸 闭Z氣堅定不移。
劉琴一個轉身彈坐了起來,蓬頭垢面。“說什么呢!這是我家,我跟你們走干嘛。你看看都幾點了?易峰!快點把她拉走。”她臉上掛著淚痕說道。
“我們怎么能走呢?那男人再找回來怎么辦?”易峰靠在門框上,假裝很著急的說。
“什么……?”劉琴一愣,一拍腦袋,突然想了自己剛剛描述的壞人的形象?!鞍パ?!不會來啦!”她無奈地擺了擺手,有驅趕之意。
“你怎么知道不回來,快年底啦,盜賊們都缺錢!”茉莉趕忙補了一句。
“哎呀?!眲⑶贌o奈地長嘆一聲又背過身去。
“至少要打掃干凈再回來住吧,我也不可能讓你跟我們常住啊?!避岳蚶^續勸說她。
“你快點吧媽,我跟易峰明天都還要上班呢?!避岳蝽槃菘戳丝词謾C,已經是午夜一點半鐘。眼皮頓感沉重了起來。她沒有熬夜的習慣,緊張的情緒之后精神也覺得癟了下去。
劉琴還是背對著,沒人看得見她的表情。
“茉莉,要不你先回家吧,我在這呆著。”易峰微微挺了挺背,用手扶住了墻?!皨?,抹布在廚房吧,我去把沙發擦擦,今晚我就睡沙發啦?!币追逍闹敲?,這樣做會讓劉琴很不自在。他向茉莉做了個眨眼的動作,等著劉琴的反應。
茉莉心領神會地說道?!芭叮茫蔷妥屢追逶谶@陪你吧媽,我先走嘍?!闭f罷她便從床上滑了下來。
果不其然,劉琴正中下懷。“等等,不用了易峰?!彼D過身來。“好好好,今晚就先跟你們走!真是沒辦法!”隨后,她便起身換衣。幾乎沒敢睜眼,劉琴從客廳拐進廚房。又掏出兩個蘋果,塞進了二人的手中。
茉莉覺得這蘋果的顏色殷紅如血,怪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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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的警車在潮濕的霧氣中呼嘯。
“今天這個場面有點可怕哦。也不知道你那個男人發了什瘋,把家里砸成這樣,肯定是喝多了吧!”正在開車那位民警一邊吐著煙圈一邊砸著嘴皮說道。
民警小左將臉看向窗外,街道上空無一人,路燈也沒有亮。他用手指扣著記事本的封皮紋理,沒有接話。
“嗯?你說是不是???還真是倒霉啊,我現在鞋底滿是油,黏的難受啊,回去保準又要挨你嫂子的罵?!?/p>
“總感覺劉琴那女人講的話模凌兩可的……你相信那老太太的話?”小左的微微皺起眉,平淡地問到。
“怎么?她有必要說慌么?”
“不知道,我還覺得那個姓魏的女人也有問題。你沒注意到她身上的油點么?”
“嗯?油點兒?”那民警覺得費解,畢竟已經被瞌睡蟲沖昏了頭。沒什么心情思考,頭一歪說?!按┑暮谄崞岬?,沒注意啊。哎,年紀不饒人啊!最近我眼睛有些花?!彼f著用剛剛夾煙的指頭揉了揉眼睛,瞬間覺得有些辣眼。
小左也不想再談論下去,他似乎已經找到了案件的切入點,如果推算準確又能找到確鑿的證據,此人可能會被判個縱火加殺人未遂罪。
旁邊的同事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為了提神他繼續跟同事聊著。“對了小左,來了這么多天了,還沒跟你確認,你是從交通警那邊調過來的?”
“嗯,我是交警,不過只是臨時調過來了湊人數罷了。”
“哦,交警風餐露宿也很辛苦啊。”他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你們也挺辛苦的,大晚上還有處理這種麻煩事。”
“呵呵,那倒是,都不容易啊!”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小左覺得這樣更加加重了自己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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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從房間的東邊傳來。
“這么晚才回來,你去哪里了?打電話也不接?!?/p>
正在門口換鞋的魏友善在黑燈瞎火的客廳里,聽見申民成的聲音從臥室方向傳來。
她無言,可客廳的燈被申民成打開,白色的燈光刺痛著她的雙眼,下意識地歪頭緊閉。
“我跟萌萌都擔心死了。她今天面試很成功,說了要親自告訴你這個好消息。你怎么。。。。。?!?/p>
這一席話揪著魏友善的心一陣一陣的疼,她踉蹌著快步跑進衛生間,反鎖上了門。
任憑蓮蓬頭里的刺骨的冷水澆在自己的頭上,濕透了衣服,溶解了淚水,掩蓋了她強忍的抽泣。
期望著此時能夠有人救贖她。
門外傳來敲門聲和喚她名字的聲音,但她無力回應。
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魏友善跪倒在地,渾身顫抖,雙手緊緊捏著她在傾翻油桶后去超市買的打火機。
此時,她正企圖用麻木的身體換回她麻木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