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茗山書店最近的一家快捷酒店,樊志宇獨自一人開了間房。
他又有些后悔,不該隨便留下自己的身份信息。
深夜12點多,樊志宇收到了王云白的一條信息:志宇,你在哪?
樊志宇沒回她,十分鐘后,又看到王云白給他撥了電話,樊志宇仍舊沒接。
他在煙霧繚繞的房間苦笑一聲,盯著自己的sony筆記本發(fā)呆。
……
王云白家,走廊的盡頭。挨著樊志宇的臥室,還有一間五六平方的儲藏間。
墻邊,簡單的堆放著各種雜物。有些亂,但沒有灰。
印象中,大概都是些超市促銷的衛(wèi)生紙,買東西送的無用贈品,還有王云白之前在澳洲的國人鄰居給她寄來的一大堆保健品。
至于是不是還藏匿著別的什么東西,樊志宇對這間屋子還抱有也沒抱什么希望。但也因為整個房子除了這里,他已經(jīng)翻遍了每個角落。
其中也包括王云白的手機。
抱著還是一無所獲的心態(tài),樊志宇緩緩擰開了房間的門,只為了好奇消遣。
他先是站在屋子中央觀望了一會兒,后又嘆了口氣,覺得這可笑的想法就算被自己證實了又能怎么樣呢?自己又能改變什么現(xiàn)狀呢?
這房間也沒什么好隱匿東西的角落,雜物遍布腳下。可唯獨引起他注意的,便是窗臺上有一尊雕像——耶穌。
怎么?回國后對金錢的信仰變了?改信基督了?他內(nèi)心嘀咕著,并無視了它。
接著,樊志宇緩緩彎下腰,開始挪動其中的一些物品。
根本沒聽見腳步聲,可他卻被王云白突如其來的說話聲嚇了一跳。
“你在找什么?”王云白的語氣輕柔。
她剛剛……不是出門了么?
樊志宇也沒慌,不疾不徐掏出一卷紙,扭過身。“找這個。”說完,晃了晃手中的東西準備從她身邊繞過去。
王云白眉心微皺,嘆了口氣。“我這里有錢,需要多少你可以直接跟我講啊,家里現(xiàn)在沒有現(xiàn)金。”
回國的這些日子,王云白好像一直有些水土不服,總是時不時地就頭痛咳嗽,剛剛說話的嗓音還有些沙啞。
樊志宇輕斜了她一眼,沒做聲,撇了撇嘴便從她面前穿了過去。
王云白的視線跟著他,快走了兩步,提高了些音量叫住他。“志宇!我們今天……”她又欲言又止。
樊志宇像是壓根沒聽見,他向左一拐,把自己關進了衛(wèi)生間。
沒想上廁所,只是對著窗口佇立了一分多鐘。可等他開了門,卻撞見王云白仍立在門口。
四目相對,竟然有些尷尬。他看到她眼底飽含深情,她看到他眼底冷若冰霜。她極力想融化他,可對方視若無睹。
王云白嘴唇微動,剛想開口。樊志宇又一個冷漠的轉(zhuǎn)身,來到了客廳的沙發(fā)上。他似是躲避,也似是故意在等王云白主動過來。
王云白果然也跟著他來了,坐在了他斜對面的沙發(fā)。
我倒是要看看你想說什么?難道是想起了昨天是爸爸忌日的事?大概不太可能,就別奢望了。
樊志宇斜視著她,像是在提醒他趕緊開口。
王云白稍微頓了頓,向前挪了挪身子。“今天是新年志宇,我想……要不你把秀芝叫過來?我們一家人一起吃個飯?”她語氣還是那么的輕,許是對這件事很很沒把握。臉上的表情也透露著心里毫無底氣。
“要叫你去叫,我可惹不起她。”樊志宇臉上有詼諧的笑,心中卻對“一家人”這個詞充滿鄙視。
王云白緩緩垂了頭,眼珠子微微轉(zhuǎn)了轉(zhuǎn),若有所思。想起樊秀芝對她說的語氣,一次一句總像刀子在劃她的心。
可心中又總是抱有一絲希望,但那希望就像是壞掉的種子一般。想要生根發(fā)芽,已是不可能的事。
“沒必要搞什么形式,過不過年的對我們來說沒什么不同。”樊志宇扔下這句話,準備起身回自己的房間。
“志宇。”王云白又忽地叫住了他,那聲音有些顫抖。
“我可以打電話問問她,至于她要不要來,你就別抱希望了。”樊志宇的目光定在別處,邁了步準備回臥室拿手機。
王玉白也立刻起身跟了過去,但明顯的她的氣息有些不對,臉上的表情也滋生出了些許的苦楚。
進入臥室,一轉(zhuǎn)眼,王云白又看到那臺筆記本電腦還扔在床上,眉心瞬間皺起。
樊志宇故意回看了她一眼,竊笑一聲拿起了電話,心里想著的是跟王云白截然不同的目的。
王云白順勢坐在了床邊,整了整微皺的床單,可余光仍盯著筆記本,像是覺得將電子產(chǎn)品放在床上是很不合適的一件事一樣。
樊志宇的電話打通了,第一句便叫了親愛的妹妹。電話那頭的人似是沒好氣地罵了他,樊志宇卻哈哈地笑了兩聲。
王云白聽著一旁的人打著電話,臉上的表情卻越發(fā)的焦急不安。
樊志宇:“秀芝,你今天沒什么事吧?”
孫貝兒:“有事啊,你有事么?沒事就掛。”
樊志宇:“哈哈,沒事就不能打電話找你么?雖然我們昨天剛在一起積淀過爸爸。”
樊志宇說完,沒等孫貝兒反應,便直接掛了電話。
“你看,秀芝把電話掛了,根本不給我機會把話說完。”樊志宇唇角微勾,電話往床上一扔,坐在了另一邊。
王云白背對著他,怔愣,開口。“昨天,是你爸爸忌日?”
樊志宇還是卯不對榫。“她不來,我們兩個隨便吃點吧,先說好,我可不喜歡吃餃子。”但他又想了想,繼續(xù)說:“如果是煎餃的話我還行。”
王云白重鼻子里嘆口氣。“孩子,你爸爸,生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什么?”她又緩緩,轉(zhuǎn)過身接著說:“就是……有關于我的事?”
聽她講完,樊志宇立刻換了一張嚴肅的臉,微微側(cè)了頭。“你是說……除了那些你拋夫棄子的事?”
聽到這話,王云白感覺身上有些發(fā)熱,她的喉嚨一哽。
“是,我承認,我不想狡辯什么。”她的指節(jié)抓了抓床單。“但那都只是表象。”
“是,我懂,窩在那種小地方怎么能滿足的了你?那你所指代的表像是什么啊?”樊志宇故弄玄虛。“那些機房鄰居的閑話不會是真的吧?”
“街坊鄰居的閑話?”
樊志宇嘖了一聲,緩緩起了身。
繞了一圈來到了王云白的面前。弓著背盯著她的臉,一手還搭在了她的肩膀,將她向后推了推。
這個角度,他將她面部的輪廓看的一清二楚。
對視的這五秒間,王云白的眼皮的肌肉有所抽動,看到樊志宇緩緩搖了搖說:
“嘖,我們兩個是長的不太像啊……”
王云白的眉毛抖了一下,艱難的咽了口口水。
呼吸節(jié)奏也有些變了,她竟沒有狡辯,眼眶周圍開始泛出晶瑩剔透的東西。
樊志宇的手緩緩從她肩上劃下并站直了身,眼里如死灰一般寂寥。
用不著王云白解釋半個字了,她的眼神和態(tài)度已然說明了一切。
身體像是感覺被一個無底洞吸了去,腿差點站不穩(wěn)。還以為王云白的身邊會保留著能證明自己是她兒子的信物,現(xiàn)在真相終于大白了。
在日本時,新聞里經(jīng)常會報道。某處,每年好像有很多人前往自殺。不知道國內(nèi)有沒有這樣圣潔的地方呢?
樊志宇的眼神游離著,床上的電話響了,像是一張網(wǎng)艱難地扯住了他即將崩潰的情緒。
他極力抓住哪根救命稻草,拿起了電話,便看見山山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躍。
——陳山山
樊志宇只做了一個深呼吸便接了電話。
“要見面么?”他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