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很靜，走了小雨，地下的空氣愈發(fā)濕冷。

他額頭上冒出絲絲的細汗，一盒絕味鴨脖被也被啃光，這東西竟然越吃越上癮。

茉莉喜歡這口么？羅亦想著暗自笑笑，關了車頂的燈。

但心情依舊沉重，可還是慶幸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

腦子里也仍舊很亂，他趴在方向盤上，交織的睫毛眨了眨。

片刻后，一些計劃便在他的腦海中呈現。

……

翌日清晨，銀色的奔馳剛在王一天家的門口剎了車。

臥在院子里的pony便興奮地朝他興奮地叫了兩聲，搖著尾巴原地打轉。

大概是許久未見，羅亦身上獨有的體味pony還記得清楚。

聽見狗吠聲，崔肖蘭便趴在窗口上觀望。見是羅亦，心里升起了些許苦楚，但也趕忙開了門。

羅亦見了她，臉上立刻堆起笑，親切叫了聲“媽”。便趕忙在偌大的客廳中尋找王一天的影子。

只是，崔肖蘭的氣色明顯大不如前，說不上來的疲憊感浮現在她的臉上。

崔肖蘭勉強笑了笑，招呼他進了屋，并將帶來了禮品堆放在門口。她心里有一絲欣慰，覺得當初真的是沒看錯羅亦這個人，只是自己女兒命不好罷了。

見羅亦沒帶羅小五，她也無心責怪。

自己是有些許想念他，但也怕見著了他之后，觸碰到她內心失去女兒后還沒愈合的傷。

罷了……

客廳的擺設沒有任何變化，但多了份凄冷和涼薄。

羅亦環(huán)顧一周，腦海中有王琦若隱若現的幻象。

“我爸……沒在家么？”羅亦問道，他特意大早上來的，就是想證實自己的想法。

腳邊，pony卻一直纏著他。羅亦也只能坐在了沙發(fā)上，任憑那兩條爪子扒拉自己的膝頭，舌頭在他手上劃拉。

崔肖蘭的眼神看向書房，一臉的擔心。“他在呢。”說后緊皺了眉頭，又問道，“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她的語氣充滿疑惑。

羅亦的視線也看向書房，故作思考。“沒有啊，怎么了媽，公司一切正常。”

“那你爸他昨晚怎么魂不守舍的，還突然出了門。回來后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叫他也不開門。”崔肖蘭抱著手臂，一邊抱臉上愁眉不展。

“你看，昨晚的都還沒吃呢。”崔肖蘭的眼睛掃向茶幾上堆放的藥瓶。

“他昨晚出門了？”他似是對這件事比較感興趣，但有加了一句，“大概是跟朋友聚會了吧？”

話語不經意地說出，但看著崔肖蘭的眼神，似乎在提示著她說出王一天昨晚去了哪里。

“他成日神出鬼沒的，哪會告訴我啊？羅亦，你來的正好，你幫我去敲他的門。這樣一直不出來，死在里面都不知道。”

羅亦就當她是在開玩笑，微微勾了勾嘴角。

“行。”他說著起了身，拿了茶幾上的藥。剛接了杯水準備轉身，書房的門便吱扭一聲從里面被拉開了。

門里走出來的，是看上去一臉風輕云淡的王一天。

羅亦轉頭，微瞇著眼他，思量著對方的表情。

他知道了么？昨晚，想害死易峰的計劃沒得逞。

可此刻，王一天的臉就像帶著一張面具，隱藏著令人琢磨不透的意境。

“你來啦。”見著羅亦，王一天的語氣也一如往常。

心理素質真好啊，羅亦不得不佩服他。

“嗯，剛到，媽說您該吃藥了，還在擔心您。聽說……在書房待了一晚上？”羅亦試探著問。

王一天沒回羅亦的話，斜了眼崔肖蘭，意思像在責怪。

見著王一天出來，崔肖蘭便也沒打算理他。轉身跟羅亦講了一聲，便牽上pony出了門。

劉阿姨過年放假回家，崔肖蘭一點也想跟王一天單獨接觸，不是遛狗就是逛街。

王一天也沒阻止崔肖蘭，直接走過去接了羅亦手中的水和藥。

藥的名字很繞嘴，但不用多看，肯定是控制血壓血糖，好多年了，依舊如此。

“我還以為你昨晚會帶著小五一起來。”王一天一邊吞藥一邊問羅亦。

“小五姥姥跟你媽媽通電話時候，她說你像是有什么急事，慌里慌張的出門了。”

羅亦瞬間有一絲緊張。“哦，沒有，只是跟朋友出去了。”他順口說著。

“朋友？什么朋友？”王一天的語氣緩和，卻讓人感到有壓迫性的氣勢，他問。

羅亦看他緩緩坐在沙發(fā)上，總感覺像是在有意盤問自己的去處。不能讓他得了主動權，羅亦心想，開口道：“一個還蠻重要的朋友，從小就認識。”他說著，臉上掛著一絲笑，坐在了王一天的對面。

末了，迎著王一天投在自己臉上質疑的目光，羅亦拿起了他面前喝空的玻璃杯子，起身準備給他去泡茶。

“您可要多多注意身體。”他走到柜子前，拉開抽屜，將茶包撕開，緩緩注入了熱水。

“嗯，我知道。”王一天的聲音從他背后傳來。

“開車的時候也一定要小心。”羅亦將茶洗了遍，再次注入熱水。

王一天沒接腔，羅亦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他猜測，或許這句話能觸動他的某根神經。

將茶泡好，羅亦轉身，重新坐回去。

將鐵觀音放在他面前，向后靠了靠語氣隨意落下。

“哎，現在的交通事故真是多，今早就在車里聽到起昨晚交通事故的新聞。大過年的，這些人真是不幸啊。”

王一天的眼皮有意無意地抬了抬，語氣冷冷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他還引用了一條金句。

“那些個人啊，肯定是做過孽的，不然上天不會這么對待他們。”意思像是在說，出了事故是他們活該。

羅亦不禁笑到，“呵呵，這車禍不就是意外么，您還信命運說？”

沒發(fā)覺到王一天聽到車禍一詞有什么異樣，羅亦心里有些失望。

王一天的手指在皮沙發(fā)的扶手上敲了敲，他的眼皮松弛下來。

盯著那杯鐵觀音冒出來的煙，臉上的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

“你說，如果有一個人能夠替上天多除掉這些做過孽的人，老天爺會不會感謝他呢？”

“呵呵，您說的是美國那些電影里的那些超級英雄？”

羅亦快速接了句開玩笑的話，可卻覺得手臂上的汗毛開始倒豎，這話讓他覺得惡心。

王一天不會是在暗指自己就是那個替天行道的人吧。

此刻，王一天臉上浮現出的，是一絲若有若無的得意神情。

“那些虛構的東西，我倒是不感興趣。”他說著，端起茶，輕嘬了一口。

接著，又不冷不熱地補了句。“你爸爸也真是可惜。”

一字一句落在羅亦耳畔，情緒差點被王一天撥動，他攥了攥兜里的拳頭。

他的言下之意羅亦心知肚明，他聰明，不想上他的套。

羅亦眉眼一笑，淡漠地回了句。“看來……老天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王一天人也不傻，立刻擺出一副看似慌張的臉。

“哦！抱歉，我倒不是那個意思。哎呀，別聊這個話題了，怪沉重的。”他急忙擺了擺手。

是什么意思，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羅亦收了收情緒，提醒自己千萬別在他面前露出什么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