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透明的密封袋里，放著剛剛襲擊了易澤仁的玩具仿真槍。

它被徐樂重重地摔到了審訊室的桌上。

而后是他挪開凳子的聲音，和他坐下后重重的嘆息聲。

報警電話被轉述的收，徐樂聽到報警人是易峰的名字和有關手槍的描述。

他就預料到肯定和那個杜康有關，同時也查到了他在中午已經被抓的消息。

徐樂兩指掐滅了煙，眉毛一高一低地盯著他對面那個帶著漁夫帽的男孩，手銬已經鎖住了他的細白的手腕。

他翹著二郎腿，另一腳踩了三下地板后，低聲問：

“名字？”

沒聽見那男孩回答，卻看到他的嘴咧了咧。

“咝……我說話你沒聽見么？”

徐樂見他這幅狀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本想扇他的巴掌，卻只能利索地摘了他的帽子。

男孩細長的雙眼露了出來，臉上的皮膚和手上一樣白，眼下有像星星似的雀斑。

只見他舉起帶了手銬的手，撥了撥額前的劉海，對上了徐樂的目光，歪嘴笑著說：

“你可以叫我，小騰?！?/p>

一聽，就是個少年的聲音，但透著點柔弱的稚氣。

徐樂又重重地坐下，仔細打量著他的臉，說：

“孩子，你玩玩具要有個限度，你知道這玩意兒會要人命么？”

他說話的同時，眼神掃了下桌上的玩具槍。

小騰又撓了撓頭，無辜地撇著嘴巴，

“警察叔叔，我真的不知道，要不然我早就跑了，也不會原地等著你們來抓我了?！?/p>

可下一秒，他卻被徐樂拍桌子的聲響給嚇了一跳。

“小兔崽子，少裝算，那個杜康已經被抓了！”

“誰？杜康是誰？”小騰做出副裝傻的樣子，還在咧著嘴嬉笑。

“我說，你應該滿16歲吧？知道犯罪的后果吧？你這輩子可能就因此完了！”

徐樂說著向前傾身，他一手撐桌，一手抓起了他的衣領，對著他的鼻尖說了上面的話。

同時，他發現那是件和小騰的瘦弱身材及其不匹配的黑色工裝外套。

“你最好快點交代了為什么要這么做。“

話畢，只見小騰艱難地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徐樂認為他畢竟年輕，被自己這么一說，應該會很害怕。

可他卻聽見小騰毫無感情地說了句——

“我根本——就沒想著能活一輩子?！?/p>

徐樂聞言微怔了一下，他雖然知道自己對眼前的這個孩子一無所知，但卻覺得這句話卻深深地震撼了他。

突然，心中升起一種類似于同情的感覺。

而后徐樂微微松了拽著他小騰衣領的手，狠狠推了他胸口一下之后，感覺手指似乎觸碰到異樣的東西。

徐樂歪了歪眉毛，盯著小騰的臉仔細看了兩秒，而后越發覺得不對勁。

他沒遲疑地走出審訊室，叫了自己的女同事，輕輕地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女同事驚訝地看著他點了點頭，就朝著小騰所在的審訊室走去了。

……

……

醫院的手術室門外，茉莉扔掉了第四張沾了血的濕巾。

那是剛剛擦了易峰手的濕巾，可沾著的是易澤仁的血。

易峰的睫毛微濕，指紋中還殘留著血跡。

茉莉大衣的兜里，易澤仁的電話也在不停響。

再次掏出，看著屏幕依舊是“小薇”的名字映在眼里，也知道易峰肯定不會讓接。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接了后該如何去說，心里怕的要命，焦急的淚水早已在眼眶里轉了好幾圈。

但已經是第四通了，施以薇肯定還會再打來。

羅亦仍舊背對著茉莉和易峰而站，他面對手術的門，紋絲不動了好久。

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似乎能感受到他一如既往焦急卻冷靜的心態。

三十分鐘前，茉莉和羅亦飛奔而來的時候，易峰是跪在手術室門前的地磚上的。

旁邊也有幾位病患在用奇怪他眼光看他，但沒有一個人試圖靠近他。

茉莉從未見到他如此無助的樣子，心疼不已，趕緊俯下身去想問他究竟發生了什么。

可當她看到易峰臉頰上粘著明顯是被噴濺的血跡，和被染紅的手心時。

她瞬間嚇的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只能趕緊檢查了他身上有沒有有受傷之后，便看到他被羅亦架著手臂提了起來。

“喂，易伯伯怎么受的傷？”

羅亦問他，同時將他扶到墻邊的休息椅上。

只見易峰無聲地拍了拍自己的衣兜。

羅亦直接伸手進去，掏出了一個讓他出乎意料的東西——一把玩具手槍。

同樣的，在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羅亦沒覺得它只是玩具。

他緊張地又望向易峰，看到他殷紅的手指顫抖著指了指自己右側的脖子。

羅亦猜測，易峰大概意思應該是說

——是手槍，打中了易澤仁的脖子的動脈。

茉莉也瞬間明白了，她不可思議地用手掩住了嘴巴，鼻腔開始酸澀。

根本沒辦法推斷易澤仁的傷勢，但茉莉只能強忍著眼淚對易峰說：

“爸爸不會有事的！”

只見易峰艱難地抬了抬眼皮看向茉莉后，從嘴巴里低沉地擠出一句。

“我會殺了那個小子。”

而后，是用變得有些陰鷙的黑眸，死死地盯著手術室的門。

……

第五通電話，施以薇也沒有打通。

她陰沉著臉，剛要從辦公椅上起身，就看見魏友善的身影從門縫湊了過來。

“真的沒走啊施校長，我以為只有我這種被丈夫拋棄的女人，才會在學校加班。”

魏友善對著她調侃，她手臂上抱著數學卷子，眼鏡睛低垂地架在鼻梁的下半部。

“辛苦你了，不夠數學應該不會拋棄你，寂寞的話，去徒手畫個分形圖玩玩吧。”

施以薇不想跟她廢話，拎了包準備走。

“哈哈。”魏友善聞言大笑，接著道：“我可沒無聊到那種境界。”

她看著施以薇高挑的身材并朝自己走來，心里著實羨慕。

她說：“嘖嘖，你跟你親家可都是大美女啊，只不過她就沒你幸運了，她之前的老公，好像又來找她了。”

聞言，施以薇停下了腳步，俯瞰她。

“你還在關注你前夫的生活動態么？”

“不不不，我可沒有要主動關注?！彼坪跏怯虚L話要說，魏友善將懷里的卷子放在了旁邊的茶幾上，繼續道。

“是那個……叫叫叫，啊對，叫尹憲政的男人找了我。他是你媳婦的爸爸沒錯吧？”

施以薇覺得自己是在聽廢話，她壓根就沒見過茉莉的爸爸。

“你倒是比我還更早見到他呢，然后呢？你們兩個……”施以薇的手指在魏友善的面前甩了甩，說：

“你們兩個要合伙搶回已經不屬于自己的人么？”

“什么呀，那個尹憲政只想見見自己的女兒，但你那個媳婦好像很排斥他呢?！?/p>

魏友善抱著雙臂，仰頭而站。

“排斥就對了！我支持她！”

施以薇說完，指了指桌子上的卷子。

“要認真批改啊魏老師，別用你總是歪著的心思耽誤了孩子們。”

話畢，包里的手機就響了，施以薇認為一定是易澤仁回了過來，可掏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茉莉的名字。

不會這么巧吧，剛剛才提到她。

施以薇接了電話，聽到的是茉莉平靜的聲音，她讓自己先去中山醫院，然后會跟她詳細解釋。

施以薇掛斷電話，心里滋生出一絲不安。

同時，又聽見魏友善跟自己叨叨了句。

“小薇啊，那個尹憲政現在某家銀行的行長，很風光呢，不過呢，人看起來就沒那么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