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日玉娘子說過她們不日就要搬家離開之后,郁采桑時常坐在秀芳里面,打開那扇窗,期待著看到可能出現的關先生,但也許這就是緣盡于此吧,她好多日都沒喲看見關先生了。
今日玉娘子再次進城去了,她在臨走之前特意交代了郁采桑要完成今日的繡品,他回來的時候要檢查她的作業完成情況。
郁采桑趴在繡桌面前,漫不經心的稅收涂鴉這金貴的紙張,不過雖說是隨手涂鴉,但是也沒有失卻他的正常水準,在她的手下是透過她這扇小軒窗看見的夕陽還有夕陽下的青瓦白墻。
總是不能靜下來的郁采桑終于站起身來,將那扇小軒窗關上了,她決定在河岸走一走。
不知怎么的,她將自己費了很多心神的青竹臥蝶的手帕放到了自己的袖口里面,甚至還特意打理了一下自己,她只有一只桃花簪,還是木質的,但是還是給郁采桑本就嬌俏的面容增添了幾分色彩。
她腳步輕輕的走出將門,將門閥栓上,就往河畔走過去,因為她本就是出于散心的目的,因此難得的欣賞這一直以來來去匆匆的道路。
之前和她一起采桑的姑娘們正是回家的時候,她們看到郁采桑紛紛過去打招呼“采桑,好多天沒見到你了呀。”
郁采桑微微笑了一下說道:“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家里面練習刺繡,母親今日去城里了,我才有機會出來。”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玉姨的手藝那么好,你學會了的話,日后嫁出去都能挺直腰桿。”
郁采桑笑著捶了一下說話的姑娘,紅暈慢慢的漫上耳朵“您們真是的,把嫁人帶到嘴邊,也不害臊!”
“我有什么不害臊的,我不過是說的實話。本來就是手里面有銀子磁能在婆家站得住腳,誒,你們湊過來。”
郁采桑見她這幅樣子就知道他是有聽到了什么墻角,但是他一樣好奇的湊了過去,雖然談起嫁人的話題,總是害羞,但是女人總有這天的,多了解些不是壞處,于是郁采桑就紅著耳朵聽她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聽到的小話。
“你們還記得黃鳳兒嗎?就是前些年嫁人的那個。”
“她?誰不記得,長的是當初那幾年最漂亮的姑娘,脾氣可討厭了。”
這個黃鳳兒郁采桑很是熟悉,因為玉娘子有刺繡的好手藝,她就時常到她的家里面來,雖然是打著學刺繡的主意,但是因為她的脾氣驕縱,有沒有多少耐心,最后在出嫁前也沒有學會繡出朵花兒,要說郁采桑印象最深的,就是這黃鳳兒因為長相漂亮,被她的爹娘寵的驕縱的脾氣,不過他雖然脾氣驕縱了寫,但是實際上是非常可愛的一個人,時常給還小的郁采桑帶些小女孩愛吃的零嘴。
總而言之就是一個隨時都能看得出來神采飛揚的漂亮女孩。
郁采桑也沒有和她們爭辯黃鳳兒這個人的意思,她實在太清楚了黃鳳兒的脾氣了,不熟悉的人是得不到她的半分好臉色的。
“哎呀,你快說說,不要在這樣吊我們的胃口了。”
“前幾天的時候她回來我們村子了,你們都沒有看見吧,如果不是我偶然路過聽見黃老爹的叫喚,我可認不出來那個人居然會是那么漂亮的黃鳳兒,我雖然很討厭她,但是看到他變成那副樣子心里面不知道為什么也很難過。黃鳳兒最好看的當屬她臉上的眼睛,這點我沒說錯吧,但是當她從牛車上面下來的時候,我只看到一雙暗淡無光的眼睛,沒有一點點色彩。黃鳳兒整個人也變得病懨懨的,懷里面抱著個還在襁褓的女嬰,手里面牽著個瘦骨伶仃的小女孩,這三個人身上沒有一點活氣。我真沒想到一個秀才公的妻子會成現在這個樣子。人都要沒了!”
“是因為她一直只生了女孩?”郁采桑喃喃的問道。
“不僅是這樣,她手里面沒有掙錢的活計,那個秀才公賺來的束脩全被婆婆捏在手上,她坐月子想吃點好的都做不到,那個婆婆也是刻薄的,經常對著黃鳳兒挑刺,久而久之就變成了這樣。所以我才說,不管怎樣手里民最好還是要捏著錢,這樣的話丈夫婆婆也會為了你說里面的錢,讓你吃的好些,最起碼坐月子不會虧待你。”
郁采桑聽著這些采桑女的話,想起娘親提起爹的神情,那是充滿著痛苦和懷念的神情,娘親的婚姻應該是幸福的吧。
等到故事講完了以后,郁采桑神情迷茫的走到了黃家的院子,她聽見了從院子不高的矮墻里面傳出來的女孩子的哭聲,還有細細的嬰兒的聲音,以及并不熟悉的黃鳳兒的啜泣。
她不敢探頭伸過去看,她的心里面有種可怕的預感,一旦自己看見了黃鳳兒,會有什么東西發生極大的改變!
郁采桑無措的要逃離這個下一刻就會將她吞噬的院墻,但是在無意間踩到了地下的枯枝,發出“咔嚓”的響聲。
緊接著黃鳳兒的哭聲就停止了,那個因為哭泣而變得陌生了的女聲高聲到:“是誰!站住!”一邊往這邊矮墻跑過來。
因為不知為何產生的緊張感,郁采桑摔倒在地,沒有跑出這片院墻的范圍,被一個瘦的能感受到骨頭的手拉起來。
不敢抬頭的郁采桑聽見她頭頂的聲音說道:“原來是你啊。”
鬼使神差的郁采桑將頭抬了起來,因為今日郁采桑特意收拾過的緣故,即便是跌倒了,依然顯得光彩奪目,尤其是在她面前的黃鳳兒整個人都非常羸弱暗淡。
“......”
郁采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樣直面的沖擊力,比聽被人說要強烈得多。
黃鳳兒見郁采桑這怔楞的樣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臉頰“我現在不漂亮了,變化很大對吧。”
“現在的你就像是半只腳踏入了棺材,你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說著郁采桑的聲音里面已經呆了哽咽的味道。
“不用難過,實際上我回家的這些日子已經想的很清楚了,我對他其實沒有多深厚的感情,就是懂了很多的不得已,人都是會變的,就是可憐我的一雙女兒。你要記住一件事,嫁人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如果是一個不好的男人,就不要給自己留下牽掛,否則就只能像我這樣半死不活的過下去”
黃鳳兒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明媚張揚的,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她如此黯淡無光的樣子,這對郁采桑來說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她沉默的回到了家里面,那扇軒窗也忘記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