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嚓
獨龍躺在平板床上,他知道有人來了。
過了一會兒,嚓、嚓從牢房的另一邊傳來,“6428!”
獨龍面對著墻,小聲哼了一聲。
“你的那個庭審會忘了吧,重要證人費默已經死了。”
獨龍沒有說話,他早已心境平和,在這種情況下,心境平和就意味著沉默。
“聽說有人對你很不滿。”
“我和任何人都沒有過節,”獨龍說,同時他情不自禁的用手去摭蓋那只好著的眼睛。
“需要申請保護嗎?”警衛說,“以防止有人和你發生沖突。“
所謂的保護就是二十三小時的單獨監禁,在單獨監禁中,更難保持平靜。
獨龍仍然沒有說話,仿佛是為了安全,他用自己強壯的手掌遮蓋住那只好著的眼睛。
“好吧,”那個警衛說,“或許你是對的。”
莫語在小型健身游泳池里游泳,雖然很久沒有下水了,但她很快就找到了節奏,她不必讓自己去感覺水的存在,或者想像自己高高懸浮在水中,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她任由自己的思緒漫游,很快就想到了博物館里卡拉瓦喬的《算命者》,這是所有收藏品中她最喜歡的一幅畫之一,畫中算命的女人正在給一個年輕人看手相,從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對他的未來有種很強的預感,但到底是吉祥還是……
盡管莫語經常凝視著這幅畫,甚至她可以與畫中算命者的眼睛在她心中的形象和畫中的完全重疊,但她也無法判斷出其兇吉。
今天她在水里滑行,游了無數圈,感覺畫中年輕人的未來是美好的。
莫語在游最后一圈時,第一段,她全力以赴,感覺肺都要爆炸一樣,然后猛地一蹬腳,游第二段。
當她從水泳池里出來時,仍然吃力的喘著氣,然后她看見了李諾在一把長椅上靠著。
李諾帶著拳擊手套,穿著男式襯衫,戴著太陽鏡。
“我不知道你已經起床了,吃了嗎?”莫語問。
“沒。”
莫語一邊走過露臺,一邊用毛巾擦頭發。
“感覺好點了嗎?”
“嗯,”
“如果你想游泳的話,水還不錯。”
“不想。”
“想吃什么,我給你做點,”
“不餓。”
“那好吧,那我們談談吧。”莫語盡量放低自己的聲音。
“現在我什么也不想說。”
氛圍不是很好,莫語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邊,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注意到放在李諾身邊的《法報》,顯然李諾也正注意到了。
新聞的標題是:主證人身死,莊義文庭審會依然安排就緒。
本報記者安娜報道:
據審判長的書記員透露,盡管關鍵證人費默已經身亡,但莊義文的庭審會仍然如期舉行。臨縣警官羅湖說費默是在一起“疑似犯罪集團的內部沖突”中身亡,無可否認,他的缺席將被認為大大減少莊義文勝訴的可能性,據一個不愿透露姓名的資深法庭觀察員說,現在那種可能性渺茫到沒有了。然而,律師聯盟的助理、法律顧問袁珊在回答記者提問時說:“我們全心全意地希望這個遭受不公正審判的無辜之人最后將被釋放。”庭審會計劃于星期一在……
李諾沉默的影子落在那頁報紙上。
“發生什么事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莫語說,然后她開始講述這件事發生的始末。
李諾驚訝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你是說,他根本沒有殺人?”
“我的意思恰好相反,他殺人了,”莫語說,“這是我親眼看見的,但是錄像帶的事情現在還在調查中。”
“你能確定你看到的嗎?”
“我為什么不能,而且,這些你都是知道的,”莫語在過去的幾年里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了李諾,不過每次講的都很零碎,“是我親眼看見的。”
“如果你看錯了怎么辦?”
“我沒有看錯,也不會看錯。”
“每個人都會犯錯,”李諾說,“但我相信你不會有意的去做這樣的事,是嗎,媽媽?”
“李諾,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莫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她的女兒在懷疑她。
“沒什么,忘了我剛剛說的話吧。”太陽鏡后面李諾迷蒙的眼神讓人無法讀懂。
“媽媽希望你能解釋一下。”
“我是個私生子,這就是唯一的解釋。”
莫語感到一陣的昏眩、生氣、害怕,李諾的話讓她很不舒服。
李諾一系列言語行為的反常讓她突然意識到,這一切都不正常。
“李諾,你怎么了?學校里發生了什么事嗎?你不是……”莫語在做最壞的猜想,“……被欺負了嗎?又或是諸如此類的事情?”
“你為什么不直接說被強奸,這比你說的被欺負更有說服力。”
莫語只覺得頭昏眩的更厲害了,“被強奸?”她激動的說道,聲音又尖又大,她能在李諾的太陽鏡里看見自己毫不掩示的驚恐的臉。
“沒有,”李諾說道,“我沒有被強奸,或約會被迷奸或者遇到任何那樣的事情,沒有發生任何不好的事情,如果你的同學知道你的繼父是一名警察時。”一滴眼淚從她的太陽鏡下面流出來。
“你為什么叫他——繼父?”
“這才是我們之間最應該的稱呼。”
“可你過去從沒有這樣叫過他,你一直叫他爸爸的。”
李諾聳聳肩。
“而且,你一直都是個好學生,你喜歡歷史。”
李諾沒有解釋。
有些孩子只是需要一些更多的時間來發現自我,他們還沒有找到自我之前很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