咀嚼聲在靜謐的雪層中響起來，隨之而來的一股濃烈的腐臭氣味，陳婭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那氣味還是穿過指尖的縫隙鉆入她的鼻腔之中，她感覺大腦一陣暈眩，脖頸后面寒毛卓豎。

張軒逸把雙手撐在石頭兩側，抵在陳婭身前，把她固定在自己的身體和石頭中間的空隙里，確保她不會陷進雪堆里。

時間過得非常漫長，雪地里的生物停止了咀嚼，但仍然沒有離開。幾人僵硬著身體藏在雪堆里，陳婭感覺自己的腳已經凍得失去了知覺。

意識恍惚中，張軒逸的臉在她眼前慢慢變成了姜旭川的面容。他的神情似乎很痛苦，陳婭心里一陣刺痛，想要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脖頸。

“姜…姜旭川……”

張軒逸皺了皺眉頭，發覺陳婭因體溫過低已經產生了某種幻覺，他沉默地接受了陳婭的擁抱，輕聲道，

“別怕。”

陳婭就這樣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張軒逸的體力逐漸耗盡，他撐著石頭的手腕被硌得生疼。不知過了多久，雪地里的生物離開了。

張軒逸環抱著陳婭，把她托起到石頭上，自己也撐上去，石頭附近的雪層高度最矮，他一米八幾的個頭堪堪能夠踩得到地面，陳婭就不行了，那一邊，王書淵也把翟萱先扶了上去，自己才慢騰騰地爬上去。

張軒逸看見陳婭還在睡，也不急著吵醒她，把她攬過來抱在懷里。這時，王書淵問道，

“你是多會兒看到那個東西的？”

“我早就發現遠處的雪堆處有一個格外大的鼓包，那東西可能在蟲子爬過來前就已經出現了，第一只蟲被踩死的時候，血腥味吸引了它，那個鼓包開始緩慢移動。我當時就發覺這東西可能藏在雪層下，靠氣味辨別方向，我踩死那些蟲子就是用它們的血液氣息掩蓋我們身上的活人氣息?！?/p>

王書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這次你的感覺很敏銳，做得不錯。”

“里世界與表世界交錯，原本封鎖在里世界中生活的東西現在有一部分已經逃了出來，剛剛那東西，很可能就是很多年前在雪崩中慘死的人，不，已經不能稱之為人?！?/p>

陳婭在張軒逸懷里不適地挪了挪身子，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正對上張軒逸似笑非笑的目光。

“哇！”陳婭猛地坐起來，道，“我怎么……我怎么睡著了？”

“你說呢？”翟萱強忍著笑意看著隊伍里的兩個小毛孩子打鬧的樣子，她拖下手套，搓了搓凍青的臉，然后向空氣中呼出了幾口熱氣。

“踩石頭走，看看能不能穿過雪崩區域。”王書淵道。

陳婭看著面前凸起的亂石，突然覺得膽寒，若是在雪崩的時候撞上石頭，恐怕身體直接就變成兩截了。

幾人撐著石頭，慢慢穿過了雪崩區域，踩到地面的一瞬間有些不真實。

臨近山巔，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晶瑩剔透起來，陳婭能夠看到雪山之下的凍土和冰川。原本面積極為龐大的冰川現在因為氣候急劇變化已經開始消融。

前幾日，救援隊仍舊沒有找到外國科學家探險隊的尸體，就好像他們全都人間蒸發了一樣。

陳婭望著冰川，總覺得那里面似乎掩埋著一些秘密，那是人類從來都無法企及的世界核心。而夢境世界里的怪物，或許才是真正的支配者，它們常年沉睡在另一個時空的黑暗中，但終有一天會全部蘇醒，回到地球，奪去人類現在擁有的食物鏈頂端的位置。

下山的路輕松了很多，但還是得時刻小心，不要踩空翻落下去。

很久以后，眾人終于翻越了雪山，背包里的食物已經消耗了一小部分，他們搭了幾個帳篷，坐在里面休息片刻。

張軒逸帶了自熱食品，加熱后雖然算不上好吃，但好在熱氣騰騰的，吃進胃里暖呼呼的，幾人隨便吃了點，圍坐一圈，開始商討對策。

他們所在的位置在通信基站附近，覆蓋范圍大概五公里，所以幾人的電話還有信號。王書淵接到了小何的來電，接聽了一會兒，他的神情逐漸變得冷峻起來。

放下電話以后，王書淵自顧自地愣了一會兒，看向不遠處的冰面，道，

“小何說，他們在研究院發現，冰川這里的磁場波動增強了很多，幾乎達到了一個峰值?！?/p>

忽然，一聲巨響，遠處的冰川斷裂成了幾部分，碎片砸進水里，深水中出現了無數黑影。那些黑影像魚一樣在清透的水中來回游動，王書淵舉著槍大膽地向前走了一步，極小心地看著一個黑影漸漸靠岸。

“嘩啦”水花四濺，一張青黑色的臉突然竄出水面，瓷白的雙眼沒有瞳孔，不能聚焦，臉上褶子全部皺成一堆，鼻子和嘴巴擠在一起，青黑色的皮膚看起來硬邦邦的。

王書淵嚇了一跳，踉蹌地往后退了兩步。那人伸出極長的手腳爬上岸，它渾身赤裸，皮膚皺縮，瘦骨嶙峋，背上長著一排深綠色的鰭。

他歪扭著身體站在岸邊，水里的黑影也紛紛探出頭來，清一色的青黑色面容和瓷白的雙眼。

翟萱隱約覺得這些人的臉有些眼熟，雖然頭發已經消失了，但高聳的鷹鉤鼻和深邃的眼窩，尤其是岸上站著的這只怪物有一張厚厚的唇。

“是那些失蹤的外國科學家！”翟萱終于想了起來，她明白了，為什么救援隊沒能在雪山上找到科學家們的尸體，這是因為他們藏在水里！

王書淵本想一槍打爆面前怪物的腦袋，剛剛瞄準，聽到翟萱的喊聲，他遲疑了一下，把槍放了下去。

雖然已經不是人了，但他們生前都是可敬的科學工作者，王書淵也不愿意就這樣隨意損毀他們的尸體。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岸邊的怪物突然呲出一口尖牙，撲了過來，把王書淵翻倒在地。

他沒有想到，這怪物力氣如此之大，他身材很結實，卻沒法掙脫。王書淵努力地回頭看向張軒逸，張軒逸反應也非?？?，掏出手槍，一槍打爆了怪物的腦袋。

瞬間，墨綠色的黏液爆裂出來，流到了王書淵的臉上，怪物身子歪了歪，倒在一旁。王書淵一把抹掉臉上的不明液體，破口大罵，一腳把頭皮已經完全破碎的怪物踢回湖里。

原本正在看戲的怪物嚇得四處逃散，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冰冷的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