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宇化生似乎被問住了半天不說一句話，傅老爺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只要今天脫離了這公堂，他回去就收拾包袱跑得遠遠的。縣里是不能呆了，哪怕躲去山里呢，過幾年再出來做做生意，家產(chǎn)就回來了，只要人保住就行。

傅老爺知道今天自己得罪了這神仙公子，知府也在場，如果不能為自己爭一線生機，可能就折在這里了。

“兩位大人，自古告狀者若非苦主，都得拿出證據(jù)，不能信口開河的吧？”

“這位，傅老爺。”知府輕咳兩聲，“你先別激動，這位公子說你今日賣女，可否請傅小姐上堂說兩句。”

知府來之前傅小姐本是在場的，但傅老爺以新嫁娘不適宜在外露面太久為由，將她送回了轎里，此刻被帶去后院縣太爺家眷之處休息，一同去的還有他的小妾。這位小妾也是倒霉，被傅老爺?shù)恼薷缴頁p了陽氣，醒了后也沒什么精神，還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疑神疑鬼。

“自然可以。”傅老爺一口答應，畢竟他把自己女兒嫁到哪里，連他家女兒都不知道，他只說了是戶好人家，那單純的姑娘就信了。

傅小姐依然穿著紅嫁衣，到公堂時還有些忐忑，一看就是膽小之人，宇化生在旁邊悄悄嘆了口氣，估計是真的問不出什么吧。

她自幼生長在后院，又不受親爹待見，自己家娘親是個要強的人，逼得她左右為難。現(xiàn)如今她所依靠的只能是自己的父親，所以讓她忤逆父親，她怎么敢？

當李大人問她是否知曉自己父親要將她賣去青樓，她驚呆了，連連搖頭，“不可能吧，父親怎會將我賣去青樓，這是誰傳出來的？”

傅老爺對她的回答很滿意，縣太爺又問，“那你可知道你嫁去的是哪戶人家？”

“說是夫家姓朱，這不是父親說的，是奶娘說的。”

“朱？”知府看向李大人，“這縣里姓朱的，應該不多吧？”

“回大人，不多的，如果是大戶，就真的只有，那一戶……”縣太爺不太好說出口，也是巧了，如果小門小戶姓朱的，有名有姓的也有那么幾戶，可如果是大戶，還真的就是開青樓的那位，朱老爺。

縣太爺這下有了底氣，瞪了傅老爺一眼，“你說的不會真是那戶朱家吧？”

“派人去瞧瞧不就行了。”宇化生突然開口，“就算是表面迎親，總要準備些什么吧。哪怕是知道傅老爺來了縣衙，一些大件來得及撤，小東西撤不了吧？對了，我聽說有些青樓吧，就喜歡把剛買到的有些品味地位的姑娘，以迎娶的方式娶過去，相當于告別年少小姐時代，正式成年的一個儀式。那家，不會也是這樣吧？”

眾人一愣，看向眼前神仙般的公子，心想你到底聽誰說的？你懂的可真多。但宇化生說的這些規(guī)矩，很多青樓確實會這么做，尤其是有望成為頭牌的姑娘，進樓的儀式可相當隆重。

縣老爺已經(jīng)決定盡心竭力辦案，聽了這提議自然早早吩咐人去查，這些規(guī)矩他不是不知道的，但很多時候青樓買賣人口，若賣家確實出于無奈和自愿，尤其是家境貧寒之家，小姑娘留在家里也是餓死，倒不如賣出去，運氣好還能混口飯吃，只要沒人來衙門告狀，他們也是睜只眼閉只眼。更何況朱老爺跟他們相熟，一年到頭沒少給孝敬。

只是一旦牽扯上豪門大戶，又有人告，那被賣之人就一定不是自愿了，衙門肯定得管。可李大人依然發(fā)愁，這位神仙公子告狀，如果傅小姐知道還好說，可傅小姐壓根就不知道自己被賣了，如果他們查到最后，傅小姐不想告了，那又要怎么收場？要怪那位神仙公子多管閑事嗎？

“傅小姐？”趁著衙差去請朱老爺，宇化生看了不遠處的紅衣女子一眼。她不敢靠公堂太近，卻又不想離得太遠，只能躲在堂下角落里。“你還記得你母親是怎么死的嗎？”

“母親？”傅小姐從站上公堂就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過了好久才知道，眼前這位公子，是幫著她狀告她父親的。她有些害怕，想請這位公子不要告了，可他為什么突然問她母親？“母親她，身染重病……”

“是重病嗎？”宇化生打斷她的話，迫使她抬頭看他，“你確定，是重病？”

傅小姐心下一驚，突然害怕起來，“是的，是重病的，父親說是重病。”

“你有親眼見到嗎，你母親最后一面？”

“有，不沒有，我到的時候，母親已經(jīng)死了。但我不知道，因為母親面色依然紅潤，我以為她還活著。但父親說，說她死了……”她不知道這位公子為什么問這個，也不知道她的回答會不會給父親帶去麻煩，所以說話顛三倒四，語無倫次。

“所以，你并不知道你的母親死沒死，就被下葬了？”宇化生邊問邊看了傅老爺一眼，發(fā)現(xiàn)傅老爺只沉默著看他的女兒，而傅小姐在他的眼光里逐漸瑟縮，發(fā)起抖來。

“傅老爺，你這邊坐吧。”知府看不過去了，出面招呼。

縣太爺自然也聽明白了神仙公子的問話，心下大驚，誰能想到平日里時常笑臉的傅老爺，居然還能做出活埋正妻的事來，難怪他家夫人不瞑目，這讓人怎么瞑目？他見知府招呼了傅老爺，便也讓人搬了凳子給傅小姐和神仙公子。傅小姐戰(zhàn)戰(zhàn)兢兢坐了，神仙公子卻擺了擺手，不打算坐。

行吧，神仙都是與眾不同的。他輕咳一聲，輕聲問傅小姐，“你不知道你母親當時有沒有過世，但她也沒有醒的跡象，只是看面色不像是死了，是嗎？”

“這，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摸了一下她的手，還是溫的……”

“閉嘴！”傅老爺怒了，“你摸她的時候她才剛離開，大夫還在旁邊，一刻鐘后她就硬了，這你還不知道？”

“我，我……”別說，傅小姐還真的不知道，那日她摸了母親的手，大夫在旁邊診了半天，說已無力回天，她一下子嚇壞了，哭得不能自己，哭倒在母親病床邊許久，是真的沒注意母親什么時候身體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