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山頂的風景,配上這千年的桃釀,簡直美的沒話說。我看著天上的圓月,回想起很久之前,我和小白還在村里時的中秋夜。
作為村口的神樹,小白有種與生俱來的使命感,對于村里人的祈愿總是盡力幫助他們實現。
每逢中秋佳節,人們將寫有愿望的紅綢帶系到小白的枝干上,并在樹下點燃一炷香,放上幾塊月餅和桂花糕。
我常問小白:“這香把你的樹干熏的烏漆墨黑,也不制止一下?”
小白總是笑瞇瞇的說:“入鄉就要隨俗!凡人的禮節你不懂~”
“我看是為了等阿嫦來上香,方便搭訕吧?”
“別胡說,小爺我才沒有這私心!”
“哦?”我幾個飛身,扯下了阿嫦寫的紅綢帶,“那么多人祈愿,唯獨阿嫦有求必應,你還真是沒有私心啊!”
小白從我手中奪過綢子,迅速團成一團塞進衣襟里,漲紅了一張臉不再說話。
而那年阿嫦的愿望是:能有一份好姻緣。
.............
月上中天,眼前模糊的景色逐漸清晰,我從回憶中脫離,嘴角下意識上揚。
“笑什么?”玉衡問道。
“想起來百年前的一些事兒~”
“你記性倒是好。”他放下酒杯,抬頭看向銀河,“本君很多事都記不清楚了。”
“那不一樣,你比我存在的久,自然無法記住所有的事情。”
“你在變相說我老?”
“???”
“無需解釋,本君明白你的意思。”玉衡陰沉個臉,仰頭又喝下一杯。
有時候我挺摸不清祖宗心思的,他明明看起來不像個傻子,卻總會說一些令人想要暴揍他的話......難怪他總是一個人來來往往,好好的仙君,可惜長了張破嘴。
..........
“明天要回一趟天界,你和我一起去。”祖宗撐著腦袋說道。
我四下看了看,伸出手指了一下自己,“我?去天界?”
“和你的劫數有關。”
“不是吧,我這都還沒準備好,就去天上,合適么?”
玉衡白了我一眼,“又不是讓你明天就飛升,有我在怕什么。”他起了身,淡淡掃了一眼酒壇,“把東西收拾好,回去繼續修煉。”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不要你說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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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在我吐納完最后一絲日輝后,狗蛋準時在門外叫了起來,比村口打鳴的公雞還守時。
推開門看向堂屋,祖宗已經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等著吃早飯。我認命似的去了廚房,將就著缸里最后一點面粉做了一碗面,沒有蔬菜,就去后院摘了一些仙草切碎了丟進去,勉強算是弄好了一鍋東西......
“祖宗,你的早飯。”我把面擱到桌子上。
“怎么只有一碗?”
“一碗還不夠嗎?你又不是真需要吃飽。”
“......”他沉默了一瞬,“下次去門派里多拿些食材。”
言罷,他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后,冷不防來了一句“淡了點。”直接倒進了狗蛋的盆子里。
這行為讓我十分來火,本姑娘好不容易下個廚房,竟然如此對待我的杰作!我努力壓制了一下心中的不服,跟在祖宗后面去到了院子里。
他對著我腰間的乾坤袋勾了勾手指,只見袋口的抽繩解開,從里面鉆出來一個毛乎乎的小腦袋。
“你把梁渠放出來干啥?”我捏住它的后脖頸,提溜到半空中。
“它還不是合格的坐騎,不能帶入天界。”
祖宗說完,從我手里接過“阿喵”,一把丟到還在刨飯的狗蛋旁邊,狗蛋被嚇的一個激靈,對著梁渠汪汪大叫。
“看好梁渠。”祖宗邊說話邊打了個手勢,狗蛋禁聲匍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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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對著天邊單手結印,九重天的祥云賊拉風的往璇璣山頂飄來。我們將將站穩,云團便向天界的方向飛去。
路上玉衡又看了一眼我的乾坤袋,淡淡開口:“你袋里的東西倒是不少。”
“反正它啥都能裝。”我掏出一朵在蓬萊摘的月季,已經變成了干花,風一吹就成了光禿禿的桿子。
玉衡挑了一下眉毛,“里面為何還有活物?”
“活物?”
“那窮奇獸你從哪收的?”
窮奇,這獸的名字喚起了我久遠的回憶——當初救吳大森時與一妖獸干了架,確實收了一只窮奇,只是放在袋里太長時間,我早已忘記還有這茬事兒。
“好像是在琢光山里捉到的。”
“這種獸一般有主人,別拉仇恨。”
我點了點頭,玉衡沒再說話,只是負了手,加快了云團的速度。
穿過天界的結界,便能看見南天門,門兩邊有天兵天將把守,威嚴肅立。
玉衡出示了通行令,左邊的天兵看了我一眼,“這位是?”
“本君的徒弟。”
“請進請進!”天兵抱了個拳,又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幾回。
入了南天門,即可見到遠處熠熠生輝的宮殿,中間最大最宏偉的一座是商議政事的主殿。玉衡此行沒有報備,只是給我簡單講解了一下,就往九重天上飛去。
層疊的云海交錯向上,一重天是一重景,每一重都居住著不同職位的神仙。
我指著七重天的一處宮殿問道:“那宮殿后面有好大一片花海,是哪位神仙的居所啊?”與云粟的院子有的一拼。
“花藥宮。”玉衡伸手覆住我的眼睛,再拿開時,我眼前的景色變得極為廣闊,“方才分了一絲神識給你,現在你看到的,與我的視野一樣。”
“我去,高段位的視角就是厲害啊!”
花藥宮的牌匾仿佛近在眼前,連宮門兩邊的盆栽都清晰可見。仙童們穿著一樣的衣服,在宮外來來往往,搬運各種花卉。
我還沒看夠,玉衡便收了神識,加快速度直飛九重天。
“走這么快干嘛啊,咋不讓你徒弟我再見見世面?”
“呵呵,過一會被發現就讓你見見什么叫麻煩。”
“......”
我識相的閉了嘴,跟著玉衡的腳步在三十三重天的一處宮門外站定。牌匾上三個燙金的大字——兜率宮,這是太上老君的住處,也是離恨天的所在。
我看傻了眼,站在門前不敢進,這不怒自威的強大壓迫感讓我感到心驚,若不是祖宗帶我來此,我不知道還需要修行多少年才能親自拜訪這美麗的宮闕。
“隨我進去。”
“祖宗,你讓我緩一下。”
“起來!”
玉衡撈起我的胳膊,連拖帶拽的把跪在地上的我拉進了宮內。
來往的藥童們畢恭畢敬的給玉衡行禮,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祖師爺,他們看不見我嗎?”我弱弱的扯住他的袖口。
“不是看不見,是視而不見。”玉衡翻了個大白眼。
“他們不好奇我這個小嘍啰嗎?”
“我在這,他們敢好奇嗎!”
他被我問的煩了,帶著我徑直穿過前堂,繞過一只巨大的煉丹爐,行至一處涼亭。
一個白胡子老頭正在亭子里品茶,一柄拂塵安靜的躺在他的臂彎。
我們還沒說話,他便先開了口——
“來啦?”
“星宿宮玉衡,拜見老君。”
玉衡欠了欠身,我瞅了他兩眼,毫無防備的被一股威壓直接摁趴在地上.....
“別為難小丫頭了。”老君一邊大笑一邊說道。
敢情祖宗剛才是在強迫我行禮,還是用這么粗暴的手段!
威壓消失,我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玉衡坐到老君對面,讓我站在一旁。
“老君,人我帶來了,您能看得出這劫是什么么?”
“莫急,喝口茶先~”
“......”玉衡語塞,沒再作聲。
老君幫他注滿了茶,時不時瞟他幾眼,“這是人間上好的龍井,你也嘗嘗人間煙火的味道。”
“我這次來沒報備。”玉衡冒出來這一句。
“哈哈哈!”老頭捋了捋胡子,“在我離恨天,你還怕被發現?”
祖宗還欲回嘴,卻被老君搶了話頭,“玉衡吶,我知道這劫與你關系大,不然你也不會這么上心。”
聞言,我的腦瓜子忽然嗡了一下——
原來是因為這劫數與他有關,他才這么著急帶我來天界......
我還天真的以為,玉衡對我做的種種行為,都有著不一樣的意味。
心中有塊地方忽然有些抽痛,我驚覺自己,真他媽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