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面露不屑，唾了一口痰在煙灰缸里，黏著大量灰燼。
顧歌立在原處，宛若雷擊。
原來當初那個主持人不是念錯，而是故意念錯。
真正的第一名應該是嚴律，或者說，是蘇伊。
我的天啊。
顧歌只感覺頭暈目眩的。
幸福來得太突然，幸福走的也突然。
自己竟然搶了那個整天在自己屁股后面前輩前輩叫著的冠軍，連他自己都感覺羞愧無比，真是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背對著王金，顧歌苦笑。
什么千里馬和伯樂啊，狗屁，都是利益驅使，高山流水遇知音根本不存在。
真的是很頭疼啊。
顧歌回頭，重新坐在王金面前的椅子上，這種被掉包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經歷，但難得一見，這次他是受益者，而不是受害者。
“怎么？想清楚了？”
王金嘴角流露出一抹不羈的笑容，沒有人會對錢說不，更不會對名說不。
老話怎么說？
人活著，就是為留個后世好名聲。
“我就說嘛，你是個聰明人，怎么會跟錢過不去，仔細看看這合同吧，小毛病我們可以改，別那么倔，待會簽了，我們就可以開始制定下一部的宣傳合同和形象打造計劃，你放心，我下了大本錢，一定把你從籍籍無名帶成一線設計流明星。”
“你誤會了。”
顧歌的臉色很僵，極不好看。
他知道不管哪行哪業，潛規則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在顧歌看來，任何規則都應該有個原則，而這種為了流量的掉包行為，很明顯就超出了顧歌的原則。
就像開始的辭職一樣。
顧歌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也是一個極難相處的人。
“這份合同的名字，不應該是我。”
顧歌眼神冷冷的，隨手抄起合同，‘嘶啦’一聲，將合同撕成兩半，然后丟進旁邊充滿藝術感的雕木鏤空垃圾筐里。
拍拍手，顧歌心里的負罪感一下子就減輕了許多。
“你知道，你這一撕，撕掉了多少錢么？”
“幾張A4紙而已，5塊錢不能再多了，要賠？行，我轉賬給你吧。”
顧歌說著，就把手機拿出來，真TM準備付錢，差點給王金氣得蹦起來。
“五塊錢，呵呵，我叼尼瑪幣的。”
王金支出一根煙，深吸一口，隨口吐出的白霧將他的面龐全部遮蓋。
“你這一撕，錯過了幾個億。”
臥槽？幾個億？
這就是太夸張了吧？
真有幾個億，不心動那都是假的。
“幾個億，也換不回誠信，也換不回行業良心。”
顧歌故作堅強，表面靜水流深，內心波濤洶涌。
臥槽，幾個億，這年頭，當明星真這么賺錢的嗎？
現在中小型的企業一年的總營業額也不一定達到這個數。
以后別再說其他行業黑了，這才是真的暴利啊。
顧歌有想過配合王金可以賺個幾百萬、一千萬左右的，但是幾個億就有點點超出想象力之外了。
幾個億，是兩億，還是9.9億？
這也虧得顧歌不是很了解這一行，只知道效益很好，但是不知道具體收入。
其實像一線明星，隨便接兩條廣告就是幾萬幾十萬，更別說天王級別的。
也好在顧歌不了解現代成星之路的好處，不然可能就不會入設計行業了，那將會是另外一個故事……
顧歌穩定原則道：“況且，這本來就不屬于我，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要。”
“道不同不相為謀，告辭！”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鏡頭全部刪掉，然后凍結資金么？”
王金氣急反笑，再急反而冷靜下來了。
“你不敢。”顧歌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可以重新剪輯，只需要重著一些設計師剪錄，設計大賽的視頻可以完美承接。”
“但是，我想王導也應該明白，當時全場近千人都目睹結果，七百位觀眾親手投票，你要是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抹除‘冠軍’的存在感，怕是悠悠眾口難堵。”
顧歌把思路理通，跟王金溝通就顯得很容易了，從容不迫，不失風度。
其實這件事情說起來，是顧歌另類了，按一般情況下，王金是打死都想不到顧歌會拒絕合作。
這么說吧，就算顧歌的產品再好，去任意一個一線城市跟廠家合作，他能拿到手的錢絕對不超過一百萬。
如果他想自己運營，顧歌沒有專業的運營團隊，受眾源少，根本比不上娛樂圈尋求投資商全國，甚至是球運營。
所以說，王金才被顧歌毫不猶豫的拒絕驚呆了下巴。
但是在顧歌的角度。
自己每一件特殊功能的產品一天只能生產一件，還得自己親自掃描，根本做不到廠家量產的需求，一旦簽約，他面臨的只有兩條路：
身敗名裂和高額賠償。
以及設計界封殺。
其實，顧歌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如果不是王金對顧歌的暴擊手套抓死不放，顧歌還是非常樂意跟王金商量合同的事情。
此時，王金被顧歌嗆住了嘴，片刻后說道：“你別忘了，參賽合同里，我們節目組已經擁有百分之五十的運營權，就算你不簽這個合同，你也無法拿出去跟其他人合作。”
“我本來也沒想跟別人合作。”顧歌攤開手，表示很無奈。
“嘶，你不跟別人合作，也不想跟節目組合作，圖什么？”
“是你所謂的什么設計館嗎？借助設計大賽的熱度，作為主推產品把門店也帶火？”
王金發出譏諷一笑，明顯對顧歌的設計館不屑一顧。
現在的時代講究什么？
大數據啊！知名度啊！
你把產品放在一個門店里面，豈不是把產品本身限制到死？
傻逼，一點商業頭腦都沒有。
顧歌點點頭：“我確實是打算把拳擊拳套放在設計賣，不過不是主推產品。”
“事實上，我不是很看好它。”
換句話說，就是它還不配。
它還不配……
它不配。
它不配！
“你吹什么牛逼！不想簽就不想簽，沒必要拿這個來吹自己的設計能力，我最看不起這種人。”
“越自卑就越需要底牌，裝作高深，其實手頭什么底牌都沒有。”
王金肥腿蹬了蹬，椅子后退了約摸二十公分，嫌棄的撇了顧歌一眼。
“……”
“你愛信不信。”
顧歌覺得談話很難進行下去，畢竟擁有金手指的感受這種凡人是體會不了的。
“其實，這個合同我不簽，你可以換個人簽，而且，我們可以達到雙贏。”
顧歌主動提出解決方案：
“我推薦你跟亞軍簽，現在街頭小巷都需要打印服務，如果你們合作開發，把隨身打印、折疊打印機全設計出來，未嘗不能吸引觀眾，而且，足夠實用。”
“其次，我可以把冠軍專訪的機會讓出來，只要你們按照正常的程序播出，我還可以配合你們節目組做推廣，怎么樣？”
顧歌基本把能讓的都讓出來了，他要的，唯獨只有一次設計館的推廣機會，只要正常剪輯，那就沒毛病。
其他的什么個人知名度，他也沒什么概念。
王金倒是沒有想到，顧歌竟然什么都不要。
本來他還以為，顧歌準備把產權通吃，還不知死活的借他的東風，自己莊家通吃。
“呵，算你有點良心。”王金心道。
作為一代老江湖，顧歌如果真這么做，絕對也是討不了好的。
首先社會輿論絕對不會像顧歌想當然那樣偏向自己，大概率會被王金控死，因為，人脈和權力就擺在那里，雷打不動。
王金略做思考，按照顧歌這樣，確實不失為一種好的解決辦法，最關鍵的點在于顧歌愿意讓出資源。
但是王金始終想不通一個問題，眼前這個青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為名？
不，他沒要。
為財？
自己用了無人能抵抗的單位——億。
但是他也不為所動。
什么，十萬塊錢？
難道他以為自己在晃點他，所以不敢相信上億的數字？
有可能，畢竟年輕人見識不高，沒見過這么多錢也是正常。
“很多人求著我捧，跟蹤，迷藥，以死相逼，威脅，色誘，什么手段我沒遇到過？但我有心軟過沒？”
“就是可惜了，這次想捧個星，還不愿意。”
就這么一會，王金心里又掠過許多心思，隨后深呼一口氣，淡淡說道：“我等會就讓助理打一份新合同，就按照你剛剛說的，不過你可以再好好考慮考慮，現在后悔還來得及，畢竟這種機會，外面的每一個設計師都求而不得，很難得。”
王金把字眼咬得很緊，心里還是希望顧歌按照自己原來準備的程序走，畢竟策劃方案早就出了詳細步驟，從冠軍誕生的那一刻，宣傳部門就已經開始設計海報、宣傳語，這就是一個節目制作的背后。
“不用考慮，我再重申一次，我確定，以及肯定。”
顧歌充滿自信，淡淡說道。
當幸運降臨自己身上的時候，就注定他要走一條與眾不同的路，這條路，跟著王金走，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或者說，跟著任何一個占據主導地位的人走，都不明智。
推開門，在王導懵逼的神情下緩緩離開。
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