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者？”

方芳紡的眼中有著疑問。

“那是什么？”

“認識到這個世界真相的人。”

美婦人輕啟朱唇，言語中流露出莫名的情感。

方芳紡認不出來這種情感，但楚門能認得出來，他曾為更好地加強對人類心理方面的認知，拓展自身寬度與廣度，在簋山市第二療養院做過一段時間的護工。

總結出楚氏心理秘技十三法的他即使不用元神力探知，也能看出美婦人掩飾得極好的平靜下的復雜情感。

憧憬，怨恨，迷茫，欣喜，等等，不一而足。

“世界的真相？”

方芳紡順著對方的話尾向下引，“是關于其它世界與我們的世界交互的問題嗎？”

“你果然知道一點東西，作為血脈者的后代，這點常識還是有的，”美婦人點頭道，“不過我所說的，是更深層次的東西。”

“更深層次？”

方芳紡露出迷茫的神情。

由于只是影響了個人，對世界的改變并不大，在【命運隱者】的作用下，楚門對她的影響已經淡去，自然那些關于天人降臨，魔頭出世，異界夜叉屠滅山寨之類的記憶也消失了。

她只剩下想要回到祖地的念頭。

“嗯?”

準備再說點什么的美婦人咽下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回答，她看著方芳紡。

她察覺到了不對。

“你不是之前在這里渡劫的人仙的弟子后輩?”

“渡劫?”

小姑娘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

“不知道?”

美婦人蹙起柳葉眉，“你一個人站在這二百里天雷劫滅之地的中央，竟然說什么都不知道?”

氣氛瞬間降低到了冰點，看戲的楚門覺察到美婦人眼底的殺意，元神力探出，以人仙境界居高臨下，直接查看起她的靈魂意識。

原來美婦人是天山內的潛修，也是覺醒者們的一員，在察覺到人仙雷劫降臨后，便飛速趕到了劫云籠罩之地的邊緣，待到其散去后，才敢進來探查，然后便發現了方芳紡。

至于之前為什么對小姑娘如此客氣還差點說出了所謂的真相，在于她這一派的理念。

覺醒者也有好幾個派系，他們的理念各不相同。

有的相信修成無垢人仙境便可以脫離世界的束縛，跳出虛幻的世界，有的認為需要尋找世界根源法則，才能得超脫，還有的覺得再怎么努力也沒用，便一心游戲紅塵，更有甚者直接倒向天道，認為反抗沒用，還不如投敵賣身，但可惜天道隱沒，根本不理這些人。

而美婦人所屬的，正是飛仙派。

她以為是有一位覺醒者前輩飛升成仙了，打算過來看看實際情況如何，結果看到了在雷劫肆虐后的地域孤零零的方芳紡，以為是前輩護佑下的后輩，便想套些東西。

結果沒成想，遇見個什么也不知道的人。

“不對，”美婦人收斂起殺意，“她身上肯定有著秘密。”

“一個內息境的螻蟻，怎么會在劫雷過境之地毫發無損？這本身就是一件疑點頗多的事。”

“說不定，她真的只是因為某些無法言說的原因，忘記了知曉的大秘密！”

美婦人想起覺醒者之間流傳的一些秘聞，頓時覺得很有道理，窺得世界一鱗半爪真相的他們深知天意的恐怖，被憑白抹去記憶，太正常不過了。

“能修到大宗師境界的，果然不是什么蠢人，單憑幾塊殘缺的拼圖，就接近了真相。”

楚門查視著老奶奶的靈魂訊息，嘖嘖贊嘆，“不過若你想探知真相，最終只能得到一片空白。”

“連天道GM都能解決的算法，豈能被你看破？”

楚門越是對根源算法了解得深，越是能意識到所謂根源算法的恐怖之處，這玩意兒，根本就是個智能的隱身掛！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方芳紡被美婦人一閃而逝的殺意嚇了一跳，面對這等喜怒無常的陌生大宗師，她有一種很無力的感覺。

“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來?”

美婦人再次問道。

“想不起來。”

一身廣袖長裙的美婦人沉默了下來，空氣忽然變得很壓抑。

楚門能看到她的糾結，一方面是對方芳紡身上可能藏有的飛仙者的秘密的窺視，一方面是擔心自己之前下意識的殺意破壞了二人之間脆弱的信任，導致不能交心。

她其實是想把方芳紡留在身邊的，這樣才能擁有更大的余地。

楚門對她的心思并不感興趣，他只是在通過人仙境界不斷地索取著美婦人靈魂深處的關于這個世界的認知和覺醒者的一些秘密。

但可惜這婦人在覺醒者的圈子里也只能算得上是小白，知道的也不多。

楚門只是知道了她認知中的關于禹余天的一些演變歷史和秘聞，以及覺醒者們對天道的認知。

在他們眼中世界是虛幻的，他們所在的都是虛假的，在此基礎之上，派系理念之間雖有不同，但大致可以分為三種：超脫派，投靠派，以及咸魚派。

這些東西對于楚門了解禹余天的土著勢力，有著很大的作用，這是他對天道GM認知的加強。

楚門在很早以前，也就是剛能穿越的時候，以為世界融合是因為天道GM要加強對世界的掌控，后來經歷了一系列事情后，他認識到事實并非如此。

天道GM的真正目的，九成九是為了構造出一個足夠宏大的游戲世界，禹余天，只是這個宏大世界的一塊拼圖。

也許在太硭傳播武道之時，甚至更早，這個世界，就已經不自由了。

“路漫漫而修遠兮吶。”

楚門收回放飛的思緒，看向企圖用一些有關上古殘脈的信息重構方芳紡對她的信任的美婦人。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方芳紡應該知道的關于修士血脈的，未來也將從我這里知道。”

楚門抬起手，一指點出，狂暴的罡風聚成一束，洞穿了美婦人的梳著云髻的頭顱。

“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這是楚門在穿越天際的罡風層時領悟的神通，人仙之下，觸之骨肉消磨，魂飛魄散。

美婦人所有的算計都成了空，直到死亡，連個名字都沒有。

她睜著眼睛，表情定格在臨死前的那一瞬，尸體還未倒地，便被罡風連衣物一起消磨了個干凈，只剩下那護住她和方芳紡的絲帶。

“遮掩天機？”

楚門一眼便看穿了這件裝備的作用，這是覺醒者們憑著對天意的認知開發出的遮掩自身的手段。

“倒是有點意思。”

楚門伸手一指，仙元涌動，絲帶瞬間化為一只發簪，悄無聲息地替代了方芳紡頭頂的原發簪，沒有引起小姑娘的一點察覺。

不只是這件小事沒有察覺，連美婦人的消失她也忘了，因為楚門的介入，他影響的一切在根源算法的作用下從世間都消失了。

“咦，我站在這里干什么?”

方芳紡重新陷入了迷茫，“剛才有人好像在和我說話?”

“怎么可能，我肯定是出現幻覺了。”

楚看著小姑娘咬著嘴唇努力思考的樣子笑了，他輕輕提起方芳紡，一步跨出，就到了劫雷湮滅之地的邊緣，這是一片矮小的山丘，除了跑不動的植物外，能跑的動物都在天威的余波下逃離了這里。

仔細看去，冷冷清清，除了風聲外，什么都沒有了。

看到再次忘記了自己的方芳紡重新找準方向走向阜榻山脈的祖地，楚門分出一個由仙元構成的分身跟著她，然后向美婦人記憶中幾個覺醒者隱居的地方行去。

已知多一些，未知就少一些，將來選擇的余地，就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