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玉在籠外敲了敲,被魔氣裹著的人露出一雙眼睛,神志已經混沌不清,只知道沖人低低嘶吼著。
想來不是自己的東西,用得總是不大順手。
懷玉探出手將老城隍身上的魔氣遏制大半,老城隍意識才恢復些許清明。
“是你?”老城隍發現面前出手遏制他體內魔氣的人正是明耀戰神。
懷玉立在空中,同老城隍對視,“可有什么話想說的。”
老城隍身上的琵琶骨被萬年玄鐵釘著,他慢慢挪動身子至籠口,帶著玄鐵鏈叮當作響,眼神貪婪又陰冷。
“只要戰神殿下想知道的,放我出去,我都能告訴殿下。”
懷玉沒說話。
老城隍誘惑道:“明耀戰神就不想知道我們究竟想對浮塵上神做什么嗎?”
懷玉臉上十分漠然,“若是她在此,定會勸你一句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可我不會。”
說著,懷玉放開手,不再壓制老城隍體內亂竄的魔力。
老城隍在后面桀笑一聲,“你們都逃不掉的……”說罷,意識重被混亂的魔氣吞噬。
而洛浮塵在白澤山上,翻遍了仙籍記載,也未曾尋到魔種的出處,一時間頗為頭疼。
懷玉自天獄內出來,理清了一些思緒,才同洛浮塵傳音。
彼時洛浮塵正坐在一堆散亂的書籍跟前,晨光微亮,照在如水的銀灰色長裙和細長脖頸上,纖毫畢現。
懷玉定了定神,喚道:“阿塵。”
洛浮塵應了聲,將地上的古籍一一恢復原位,“怎么了?”
懷玉道:“城隍史敬由散仙入魔了,我在他身上發現了類似魔種的氣息。”
洛浮塵手上動作一頓,雖未明白這魔種由來,可城隍史敬在天獄中強行以魔種入魔,只怕沒什么好下場。
“他什么都不肯說?”洛浮塵問道。
懷玉點了點頭,“他被魔氣侵蝕得厲害,再過幾日應該連最后一絲清明也無了。”
“不說便不說罷。”洛浮塵默然,總有辦法查出來。
葉傾卿端了一盞瓷杯敲門進來,“師尊辛苦了,我熬了一盅鮮杏湯,特意拿來給師尊潤潤喉。”
說著將磁盞放在洛浮塵身前,再乖乖立在她身后,催促她道:“師尊快嘗嘗看。”順道白了眼懷玉。
洛浮塵依言端起碗,拿起玉勺嘗了口,酸酸甜甜的,雖不是她愛的味道,怕傷了徒弟的心,還是夸贊道:“不錯。”
懷玉直覺葉傾卿對他的敵意,思慮了一瞬,胸口一滯。
前頭防著個顏莊神君,沒料到面前還有個。她這桃花不數則已,一數還是個并蒂蓮。
洛浮塵突然神色一變,驚駭的站起身,帶翻了面前的瓷盞,“赤澤!”
她留在赤澤身上的玉符就在前一秒瞬間消失了。洛浮塵疾步出門觀望,只見開寧國的昌拜城方向有魔氣沖天而起,森然直聳入九霄。
洛浮塵一路疾行而過,魔氣正慢慢收斂,最后消失在昌拜城外的大澤里。
離恨槍動,大澤水逆流從中間倒扣成半圓狀,讓出一條寬闊的大道來直通水底,隱約可見內部一座黑色魔宮若隱若現。
洛浮塵長槍點在上方,結界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來,片片剝落,爾后離恨去勢不減,砸在魔宮門外,硬生生將雕刻了魔族特有浮雕的厚實城門炸碎開來,叫整座魔宮震了三顫。
黝黑的魔宮仿佛張開了大嘴等待來人主動進入,再吞入腹中。
離恨槍收回手中,洛浮塵幾步化作一步入了魔宮內,身后有滴血珠垂落。
面前是幽深寂靜的長廊,有魔族特有的物種——夢蝣游走在空中,散發著微末毫光。
若不小心吸入便會沉睡在夢中,長眠不起。
洛浮塵腳步不停,每踏一步便有火光涌起,卷起火舌將空中的夢蝣吞噬得一干二凈。
周遭出奇的安靜,洛浮塵行了許久才走出長廊,入了一個空曠大廳,廳內磷火懸在柱上,照在人臉上現出冷青的光澤,卻是空無一人。
只有只烏鴉撲棱著翅膀,發出“嘎”的一聲粗獷嚎叫,又突然像是被掐住喉嚨般戛然而止,讓森冷的環境愈加顯得詭秘幽靜。
遠處有凌空的階梯,層層向上蜿蜒一直到虛空盡頭,其上有點點魔氣外泄,透著熟悉的氣息。
洛浮塵緩緩踏上第一根階梯,剎那間天旋地轉,置身在一方無垠的黑暗中,唯有余下的階梯泛著幽幽光輝。
腳下和身后盡皆如萬丈深淵,仿佛只能前行。
洛浮塵堅定向前踏去,此等障眼法便想攔住她,未免太過小瞧于她。
有心魔幻象咋起,紅粉骷髏交纏依頸而臥,倏而變成紅蓮業火,將她炙烤在其中,又幻作凡人時對她惡棍相加的乞丐。
洛浮塵冷然而立,一步落,則蓮起,兩步落,則梵音出,心魔幻象皆隕,瞬間一掃而空,重現清明。
“若只有這些手段,便不必攔我了。”洛浮塵出聲,回蕩在黑暗中,愈顯空曠。
半晌,一個沙啞著嗓音的聲音響起,“不愧為聲動三界的明光戰神,老夫自知敵不過你,但也不愿你如此輕松上來。”
離恨倏然而動,槍尖刺向虛空,有魔血滴落,一個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捂著手臂瞬間消失不見。
“明光戰神好手段。”沙啞聲音這次從西面八方傳來,帶著陰冷殺意化作聲波刺向洛浮塵。
洛浮塵抬槍一一擋下,仍有余力繼續向前行去。
遙遠的虛空王座上,有名罩著兜帽的身影坐在上方,手臂搭在王座扶手旁,露出慘白的指骨和一枚刻著骷髏花紋的扳戒。
王座旁,一位半身白袍半身黑袍的蒙面人立著,面具下一雙似黑琉璃的眼睛透著冷寂和疏離的光。
王座上的人開口,“你的主子快來了,不去打個招呼嗎?”
“道不同,沒什么好說的。”蒙面人垂眸,身軀卻立得筆直,雙手攏在袖中,顯得頗為冷漠。
王座上的人聽罷大笑,“哈哈哈哈,好,好一個道不同。”
他站起來,用那只只剩下骨節的手推了蒙面人一把,“我倒覺得你去見她一面,讓她瞧瞧曾經最忠誠的手下變成了什么模樣,這才比較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