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堯說完事情,留在白澤山中再喝了會兒茶閑聊幾句便匆忙離開了。
懷玉還想同洛浮塵多待會兒,怎奈瑞林已經攜這著戰神府中的公文追到了白澤山,一張臉團成了苦瓜。
“殿下,府中雖然只剩下些不大重要的公文,可都已經堆得這么高了,斷不能再耽擱了。”
洛浮塵看了看已經沒過瑞林頭頂的公文,又看了看懷玉。
懷玉裝作若無其事的頷首道:“知道了。”
說罷同洛浮塵打了聲招呼便出了觀陽殿自去白澤山辟了間書房,用來批閱公文。
身后瑞林火急火燎的托著公文追了上去,雖都是些雞毛蒜皮諸如哪兩個仙君切磋不小心傷了對方的小事,可再這么堆疊下去,只怕戰神府中都快積滿公文了。
洛浮塵在殿中幻出傳音鏡來,沒過半晌花神昭泠便出現在鏡中,花族的花神宴此刻尚未完全結束,整片花族中開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空氣中都彌漫著熱烈的氣息。
花神正歇在花藤上蕩悠悠的小憩,收到洛浮塵的傳音她立刻坐了起來,問向洛浮塵:“如何了?若有什么難事隨時同我說,我去找你。”
洛浮塵輕聲答道:“太子殿下去天君處請了溯仙鏡下來溯源,已查出真兇乃是七欲魔君。”
昭泠這才放下心來,道:“闕瑛自己雖然短見,但她的母親闕霜圣母卻是個十分拎得清的,既然知曉了你的清白,當不會再來尋你麻煩。”
只是當昭泠聽說葛有也上了白澤山不問青紅皂白的來找洛浮塵興師問罪,難免又大罵了一通,直言自己瞎了眼,當初竟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仙苗。
洛浮塵搖了搖頭,道:“親長應劫,一時方寸大亂也沒什么,只是……”
洛浮塵頓了頓,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寬和,說出的話沒有半分其他怨憤摻雜在其中:“終歸是我們沒有師徒緣分,不必強求。”
卻莫名叫人生出一絲寒意來。
昭泠怔住了,半晌方輕嘆道:“你啊……若不是我,旁人有時候竟分不清你究竟是寬和還是殘忍。”
親自挑選的徒弟,悉心教導,叛出師門亦不惱,就連最后逼上山門,她的表情也是寬和的,有時未免讓人覺得洛浮塵她似乎……失卻了情感這個東西。
可也是她,本該最想努力活下去的人,卻甘愿為大義赴死。
昭泠明白的,她并非沒有情感,只是藏得極深,深到旁人以為她無心,殊不知她背后的傷痛幾許。
洛浮塵溫和笑了笑,“無妨的。”
過了幾日,白澤山中迎來了一位特殊的來客——月老。
月老一如既往穿的紅彤喜慶,身上纏滿了紅線,笑瞇瞇的在山門口喊住了因為近來不太平特意每日和邵樾輪流巡山的敖潤:“小友,敖潤小友。”
敖潤定睛一看,好家伙,活脫脫一個紅色的繡球朝他滾了過來。
待行得近了,敖潤才發現這紅繡球是天界的月老,他震驚道:“月老?你怎么穿成這個樣子來白澤山了?”
月老不悅的瞅了眼敖潤,拿掛著紅線的拐杖輕輕敲了敲他的腿,“有你這么說話的小輩嘛?老夫我穿成這樣,那自然是有喜事來了。”
敖潤愈發吃驚了,“我們白澤山能有什么喜事?沒聽說啊,是小師妹的姻緣到了?”
“哎喲喂,這可不能瞎胡說。”月老雖罵卻笑著撫須道:“浮塵上神可在白澤山中?老夫有些事情需要去找你師尊商量商量。”
敖潤一邊領著月老去找洛浮塵,一邊好奇又警惕道:“有什么事情還需找我師尊商量的?我們師尊近來不宜出遠門,月老若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和我說就是了。”
月老笑瞇瞇擺了擺手,“此事你可幫不上忙,還是讓老夫見到你師尊再說吧,總之是好事,好事……”
洛浮塵在殿上聽見月老的來意,難得失態的沒端穩手中的茶盞,“您說您是來說媒的?”
殿外端著小板凳坐在外面喝茶吃瓜子偷聽的敖潤和葉傾卿兩人更是一口茶水噴了雙方一臉。
路過的邵樾莫名其妙的看了兩個人一眼,待兩人拉著他嘀嘀咕咕說了一通,邵樾默默的搬了把凳子,同他們坐在一起繼續偷聽起來。
月老笑著點了點頭,道:“沂洛山中的顏莊上神,浮塵上神應該見過的,長得是一等一的樣貌,前些時日特意求到了老夫的月老府上,請老夫來探探上神的口風,不知上神對他作何想法?”
洛浮塵沉默了,花神宴上的那位顏莊神君?好似見到她時總是紅著臉說話不太順暢的模樣。
月老撫著白白的長須道:“聽聞顏莊在十萬年前便心慕浮塵上神,心意從未變過,如此長情,實屬難得啊。”
洛浮塵面有難色的看著月老,猶豫著不知道該說什么合適。
這倒不能怪洛浮塵猶豫,想她雖是堂堂一介女上神,活了個十萬多載的。
可從前呢,卻是個修煉狂魔,整日不是閉關便是斬殺上古兇獸,人前露面常是一副鮮血淋漓的模樣。
若是仙族世家的子弟,想來也有雙親操勞命定姻緣之事,怎奈她父母雙亡。
更遑論洛浮塵后來死守紅蓮淵中,人送稱號“修羅戰神”,可止魔族小兒啼哭,不知嚇走了多少隱藏的愛慕者。
當年顏莊的一句愛戀,她只當是一句調侃的戲言。
于情愛一道,她委實淺薄得蒼白。
月老只以為洛浮塵是不知顏莊的真心,于是道:“上神莫不是在懷疑顏莊的一腔真心?”
“老夫倒是知曉一樁往事,不知浮塵上神有沒有時間愿意聽我這個老頭子說說。”
洛浮塵點了點頭,“月老請說。”
月老站起身來,一只手拄著掛滿紅線的拐杖,一只手負在背后道:“當年紅蓮淵一戰,有消息稱上神魂消神隕了,為上神傷神的不少。”
“老夫還記得花神昭泠便去紅蓮淵枯找了段時日,之后怒而下令百花不再在魔族開放,花神當年苦尋無果,卻將罪過一并怪在了天界和魔族頭上,之后本人更是再未踏足天庭一步。花神對上神的情誼,已叫人頗為動容。”
“但是這顏莊,當年還只是個吊兒郎當不求上進的小神君,經此一役卻突飛猛進,跟著太子殿下一同將魔族余孽殺進了血魔谷。”
月老看向洛浮塵:“上神覺得,這是為何?”
洛浮塵思索了一會兒,不大確定道:“天魔交戰,他應是有所悟了?”
月老搖了搖頭,突然嘆道:“有時候老夫還真有些懷念從前來我府中攪鬧事端的小顏莊啊。”
“自紅蓮淵后,老夫已許久未曾見到顏莊有那樣開朗的笑了。”
原來不知情愛的少年郎,在一段悄無聲息的單相思后,還未能得個清晰的結果卻黯然得失魂落魄。
如今總算好似迎來了云開月明,當昔日的少年郎穩重又忍不住歡喜神情的求他走一遭白澤山時,他毫無辦法拒絕顏莊的請求。
月老說得委婉,可洛浮塵突然明白了月老最后兩句話的含義。
方知曉一個陌生神君對她有如此沉甸的愛意,洛浮塵既覺得莫名其妙卻又不知所措。
月老心內嘆了嘆,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能為顏莊爭取的也已經爭取了,只是對于洛浮塵——大約是因為她從前寬和卻冷淡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他這心底里沒譜得很。
月老最后同洛浮塵告辭道:“老夫今日也只是忠人所托問詢問詢浮塵上神的想法,若浮塵上神對他沒什么想法,顏莊這孩子必不會強人所難。”
外面偷聽的三人聽到這兒,沒忍住鬧騰起來。
先是葉傾卿清脆的嗓子響起,“師尊不說話難不成是在認真考慮那個什么顏莊神君的提親不成?”
敖潤撓頭道:“我倒是見過這位顏莊上神,人長得不錯,待人也親和,要真是對師尊癡心一片,依我看,他要是成為我們師爹倒也不錯。”
葉傾卿聽罷忽的跳起來,交叉著雙手,嗓子喊得都尖銳了幾分,“這怎么行?我不同意!”
邵樾感知到了什么,默默遠離了這兩位。
敖潤還未發現因為葉傾卿的情緒波動,導致幾人偷聽的行徑被發現,還疑惑著朝葉傾卿道:“奇怪了,師妹,怎么聽說師尊要和顏莊上神在一起,你反應這么大?不會是……”
敖潤對著葉傾卿擠眉弄眼,這小師妹該不會因緣巧合下見過顏莊上神一面,然后芳心暗許了吧?
敖潤正待再接著說些什么,卻乍然感覺自己頭頂黑了一片,他緩緩抬頭一看,恰見著他們的師尊黑著臉同月老站在他們面前。
敖潤呆滯的直起了身,支支吾吾喊了聲:“師,師尊。”
洛浮塵幾不可聞的淡淡“嗯”了聲,問他們:“你們在干什么?”
除了邵樾早已發現不對跑了之外,敖潤同葉傾卿心虛的互相看了看。
怎么辦?偷聽師尊和月老談話居然被抓了個正著。
兩人低著腦袋,活像兩只即將面臨暴風雨的瑟瑟發抖的小鵪鶉。
月老笑了笑,站出來和氣道:“小輩貪玩,不是什么大事。”
“老夫與浮塵上神今日所說,還煩請上神好好考量考量,再給老夫一個答復。”
言罷便飄飄然走了。
留下敖潤同葉傾卿兩人苦哈哈的被罰抄道德經萬遍,另檢驗了兩人近來修煉得成果,將他們修理了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