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在教室講課講到一半發現后門的幾個學生總是往門外瞟，他把粉筆丟在講臺上，拿著書一邊慢慢念，一邊走到靠后門的過道中間，看見教室外面蹲著個人，心中了然。
他走到坐在后門的兩個學生課桌前站定，把書背在背后，靜靜看著姜空蹲在門外，一只手伸進來遞給兩個學生一把水果糖。
兩個學生剛要伸手去接，似乎感到背后有涼意，連忙回頭一看，頓時抿唇看了一眼那些伸手可拿的花花綠綠的糖果，低下頭去，瞬間乖巧。
向海朝兩個學生偏了偏頭，他們站起來離開座位。他看著還伸著手的姜空，也不提醒，在椅子上坐下了。
外面的姜空等得有些不耐了，她露出半張側臉來，不停晃著手里的糖果，小聲說：“快拿著，以后你們向……駱老師的課我都會來的，只要你們不告發我，每天都有糖吃哦。”
向海卷起書輕輕敲了一下姜空的手，姜空立馬把腦袋伸進來看，對上向海一雙深邃清亮的眼睛。
這還沒開始賄賂就被抓包了，姜空在心底暗嘆一聲，把手又往向海懷里伸了伸，笑得一派天真：“老師，吃糖呀。”
向海輕咳一聲，說：“老師不吃糖，呀。”他橫她一眼，“拿走，別影響我們上課。”
姜空揉揉發麻的腿站起來，把糖塞進自己兜里，轉身要走。
向海在她身后說：“快下課了，你在外面等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說。”
姜空比了個耶，站到外面去了，隔著窗戶看正在上課的向海。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明明外表看起來那么年輕，上起課，尤其是說教起來簡直跟有十幾年教齡的老教師一樣，一板一眼，不茍言笑，還羅里吧嗦。
她以前可煩他的大道理了。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的大道理竟變成了她遙遙不可想的奢侈。
姜空剝了一顆糖果，是葡萄味的，酸酸甜甜的，正如她此刻的心情，她扭著頭趴在窗臺上偷看里面背過身去寫字的向海。
“老師，你的字寫錯了。”
向海看了一眼黑板上的空字，心里一下子就亂了，他連忙用手擦掉那個讓他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加快的字眼。
把書拿起來念：“敦煌石窟是敦煌莫高窟、西千佛洞、安西榆林窟等石窟的總稱，是我國乃至世界上壁畫最多的石窟群……”
“老師……”下面第一排的一個小女孩舉手，“這段你剛剛已經講過了。”
向海咽了下口水，喉結艱難的上下滾動兩下，他“嗯”了一聲，波瀾不驚的繼續念：“敦煌石窟的壁畫規模宏大……”
小女孩再次舉手提醒：“老師……這段也講過了……你剛剛講到第3自然段，壁畫的種類。”
底下幾十雙懵懂又清澈的眼睛看著他，向海第一次感到有些慌亂，他瞟了一眼窗外偷看的姜空，嘆氣，把書放下了，對下面的孩子說：“大家先自己看一看。”
他拍了拍手里的粉筆灰，朝教室外面走去。
姜空見到他出來，問：“哎，不是還沒有下課嗎？”
向海說：“不差這幾分鐘。”
姜空戲謔道：“喲，這不像你的風格嘛。”向海以前上課喜歡掐點，早一分鐘晚一分鐘都不下課。所以姜空說他是掐點狂魔。
“你現在的身份是老師，要以身作則，上課時間還來搗亂，這樣對學生影響很不好。”
姜空用力點頭。
“你那些小零食不要再拿出來了，他們這個年紀要多吃有營養的東西，這些垃圾食品不要出現。”
姜空繼續點頭。
“你光點頭有什么用，跟你說的話一句都不放心上。”
姜空噘嘴：“哪有？你跟我說過的話我都記在本子上了，整整厚厚的兩本筆記本呢。”
“你就會貧嘴。”
“我真記得。比如說有一句。”向海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看她要扯什么謊。
姜空狡黠一笑，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凈得像一汪清泉。
“比如你說過，‘一日為師終身為夫’。”
向海清冷的眼睛看著她，語氣加重：“姜空。”
“哎呀，好好好，我不貧嘴了。”姜空一臉委屈的低下頭，“老師你別生氣嘛。我錯了。”
下課鈴響了，向海說了句什么她沒聽見，以為他不理她了，害怕了，焦急的發誓：“對不起嘛，我以后不跟你開玩笑了，你別不理我。”
她現在最怕的就是他生氣，他不理自己，對她冷言冷語。
向海說：“你每次犯錯都是這套說辭，下次依然會犯。”他伸出手遞給她，“糖給我。”
“你不是說對他們不好嗎？”
“下不為例。”
姜空把糖果放到他的掌心，小拇指在他溫暖干燥的掌心紋路上輕輕摳了摳，在他說教前姜空像只狡猾的小狐貍轉身溜走了。
向海的掌心有點癢，但他忍住了沒抓。看著她活潑的背影，眼中帶了淡淡的笑意。
他把糖分給孩子，最后剩下兩顆，他給了最后出來的小女生，就是剛剛上課提醒他的那個女孩子，學習很好，也很刻苦，性格又乖巧文靜。
“老師，那個漂亮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嗎？”
向海被她問得一愣：“不是，你怎么會這么想？”
小女孩睜著疑惑的眼睛說：“她出現之后老師講課都不專心了。”
向海蹲下來拍拍她的肩，說：“對不起，老師下次不會了。”
小女孩點點頭，把糖塞進嘴里含著，又說：“漂亮姐姐是不是老師喜歡的人？老師看她的眼神好像我爸爸看媽媽的眼神。”
向海淡淡的笑了：“那你一定有個幸福有愛的家庭。”小女孩點點頭，他又恢復了以往上課的嚴肅，“但是你要好好學習，小孩子不要過分關注大人的事情。”
“知道了，老師，我要回去寫作業了。”小女孩對向海揮揮小手，走了兩步又回來把剩下的那顆糖放到向海手里，“老師要嘗一嘗漂亮姐姐的糖。”
向海手里的糖是橘色的包裝紙，他剝了糖紙，放進嘴里，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