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辦公樓的另一面面對著操場，這時候可以看見熾熱的陽光底下有很多學生在上課。

向海起身站到窗邊，推開一扇窗，手搭在窗臺上，他的目光在下面的眾多學生里搜尋著。

他找到了姜空，她一個人坐在操場邊的花壇旁邊，雙手托著下巴撐在膝蓋上，目光平視前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的不遠處是三五成群聚在一塊聊天說笑的女生，平時在班里倒是不怎么明顯，但一上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候姜空的孤單就格外顯眼。

向海發現她也不是不想加入她們，因為她時不時也會偏頭看一眼那邊聊天的女生，似乎想知道她們在聊些什么。

不過她始終都坐在原地，沒有要過去加入聊天的意思。

一陣熱風吹到向海的臉上，他瞇了瞇眼睛，手指敲打著窗玻璃，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向老師，向老師，小向……”

身邊的幾位老師喊了他好幾聲他才有了反應，回過頭去，說：“抱歉，沒有聽見。”

“哦，我們是想問你，這次端午節學校說讓各班組織一次班級活動，你們班有什么想法？”

“對啊，你們年輕人想法多，問問你。有沒有什么安全又好玩的地方？”

向海想了想說：“野外燒烤，或者博物館海洋館之類。”

幾個老師點點頭，去討論去了，向海倒是被他們這么一提醒，心里有了想法。

坐在操場上的姜空發了半節課的呆，快要下課的時候聽見苗然然她們那幾個女生在說向海。

“向老師真要來代我們歷史課？”

“應該是。我從辦公室那里聽來的，歷史老師不是生孩子去了嗎，算上坐月子什么的能回來上課我們都放假了。所以找他來嘍。”

“向老師真是咱們學校老師里的專業代理戶，先是代理班主任，現在又代理歷史老師。”

“你還真別說，向老師是雙學位，美術和歷史，可厲害著呢。”

“對啊對啊，我還看過他的插畫集神女，里面好多女性歷史人物。”

“那真是太好了，這樣的話就能多見到我的男神了。”

姜空看了看她們，然后抬起頭往三樓辦公室看一眼，那里開著一扇窗。

她記得今天的課表，第一節是美術，第三節是歷史。

能見他兩次。

今天的美術課向海讓他們自己畫畫，也沒說要交作業，下面的同學也都懶懶散散的，她看見他在備課。

姜空也沒什么心情畫畫，依舊是坐著發呆，眼睛看著他的方向。

她真是憋屈死了，顧忌到他們的身份什么也不能說，還要自己生悶氣，結果人家根本就不知道她在氣什么。

不過讓她喪氣的是，她哪有資格生氣，向海的女朋友又不是她。

下課之后姜空從后門出的教室，去水龍頭底下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

歷史課上課前好多人就在座位上坐好了，拿出書，正襟危坐等待向海的到來。

向海拿著課本走進來，姜空立馬垂下眼，只用余光追隨他的動作。

他站上講臺，把課本攤開，拿了一節粉筆折成兩半，丟一根回粉筆盒里，另一只手拿剩下半節粉筆，用食指和中指夾住放在講桌上輕輕磕著，像是拿煙的姿勢。

他今天穿得稍微有點正式，白色襯衣和寬松的西褲，衣袖挽起一截，露出一道手表，氣質清貴，像個有錢的貴氣公子。

“你們李老師說講到辛亥革命是吧？”

“是的。”

向海點點頭，然后開始上課。

姜空低頭看著課本，沒怎么聽講。她上課都是想聽就認真聽一節課，不想聽就睡覺或者給書上的人物畫幾筆。

向海在黑板上寫字，側過臉，看見姜空低著頭，沒在聽講，一看下面的學生，都全沒精打采的。

他敲敲黑板：“找人起來分析一下辛亥革命失敗的原因。”他目光直抵姜空的位置，“班長。”

姜空正給課本圖片上的孫中山畫頭發，被他突然點名，慢吞吞站起來，拿著課本看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干脆抬起頭問向海：“老師你說的什么問題我沒聽清楚。”

“辛亥革命失敗的原因。”向海走下講臺來。

姜空覺得麻煩，便說：“辛亥革命沒有失敗吧，沒有什么原因。”

向海被她的答案氣得翻了個白眼，說：“辛亥革命沒有失敗那現在應該是民國哪一年？”

姜空哽住，半天后把頭偏到一邊去，語氣冷冷的說：“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上課還不聽講，在下面干什么？”向海走到她旁邊，把她手里的書拿起來。

姜空緊緊按住她的書，頂嘴：“我不要你管。”

向海松了手，說：“那你站著好好醒醒腦。”

姜空瞪他：“我出去走廊上罰站好了，不耽誤老師上課。”她拉開凳子，“反正我在哪里都礙眼，都多余。”

她走到外面去，靠著墻，站得筆直，下午的陽光照在陽臺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她看著外面天空里的云，鋪成厚厚一層，魚鱗狀，像有條魚在游，心里覺得又委屈又難過，但又不能說，也沒有人能說，還被向海罰站被他罵。

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她趕緊抬起袖子擦掉，又掉出來，又擦掉，反復幾次之后眼角都擦痛了，紅紅的一小塊。

她又站了一會兒，被淚水浸潤過的眼睛被清風吹得涼涼的。

向海從教室里走了出來，走到離她一步遠的時候姜空往旁邊挪了一步。

向海又繼續走，她繼續挪，他走，她又挪，誰也不停，姜空就這么一直挪到了隔壁班的教室門口。

里面在上課的老師突然見教室門口站了個學生，便問：“同學，哪個班的？干什么呢？”

姜空回答得挺大聲：“隔壁班的，被老師罰站。”

向海朝她招手：“姜空，別鬧了，過來。”

姜空癟嘴，一臉不情愿的樣子卻還是聽話的朝他那邊挪過去了。

“你一整天都陰陽怪氣的干什么呢？”

“我哪有陰陽怪氣了？明明是你存心找我麻煩。”姜空低著頭，語氣里滿滿的不服。

“你能不能講講道理，我怎么存心找你麻煩了？”

姜空吸了下鼻子：“你就有。”

“好好好，我有。”向海投降，“進去上課。”

姜空站著不動，向海看見她眼角紅紅的一片，唇邊浮起一絲輕笑：“小朋友動不動就哭鼻子？”

姜空心事被說破，頓時覺得尷尬，瞪他一眼：“我沒有！你不要亂說！”

向海伸出食指去碰一下她的眼角，她的皮膚觸感十分細膩，他心里咯噔一下，連忙縮回手，往四周看了看，嘆氣。

“進去。快下課了。”向海的思緒因為那根不該伸出去的食指一下子亂了，他轉身率先進了教室。

下課前三分鐘向海合上了課本。

“說一下端午節放假的事情。周三到周六，周日補課。”他看一眼下面人的反應，“我想在端午后一天組織班級活動，活動內容你們定由我選。”

向海拿上書準備走，看向姜空：“班長把你們選好的內容列個表給我。”

姜空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還沒走到講臺上陳漫就先給她出難題。

“我不想去，這種活動有什么意思，端午我要出去旅游的。”

姜空心里巴不得她不去，但還是敷衍的說了一句：“第一次班級活動，最好還是去一下。”

杜小云和余渺問陳漫：“你真要去旅游？”

陳漫翹著腿，散漫地摳著指甲，語氣懶懶的，表情很傲慢：“那還有假了。我爸媽答應帶我去泰國的。”

杜小云和余渺非常狗腿的發出了羨慕的哇聲，還鼓了兩下掌。

姜空翻白眼，有什么好鼓掌的。

“行吧，不去就不去。還有人不去的嗎？舉個手。”

除了陳漫三人沒人舉手。

姜空便對三人說：“接下來沒你們事了，可以走了。”

杜小云站起來踢了一腳椅子，冷哼一聲：“喲，班長好大的官威哦。”

三人走之后姜空開始根據他們提出想去的地方計票，統計完后竟然有一半多的人選擇了登山。

苗然然說：“隔壁好幾個班不是去博物館就是什么文化館，無聊死了。”

姜空把表交給向海，問他：“真要去登山？”

“不是你們選的嗎？”

姜空聳聳肩：“我是覺得登山多累，還不如燒烤什么的又休閑又輕松。”

向海一邊點頭一邊說：“山上也可以弄野外燒烤。”

姜空沒多說了，她覺得野外燒烤，還是在登山途中，這種麻煩累人的事誰愿意干，反正她是不抱有太大希望。

02

端午節這天早上姜空和魏玲麗一起去超市買菜，魏玲麗買了幾張包粽子的葉子打算自己回家弄。

“姜空，想吃什么零食自己去挑。”

姜空歡快地推著車去零食區了，她拿了幾包薯片和幾盒奶茶，在心里默默算著價格。

她轉身去找魏玲麗的時候瞥見個熟悉的人。

她追過去看，那人已經站在收銀臺結賬了，她連忙拉著魏玲麗也去結賬。

不過端午節來買東西的人實在太多，她們排在長長的隊伍的最后面，姜空踮著腳伸長了脖子朝前面看。

最前面結賬的人低頭付錢，低頭數錢的時候頭發滑下來，她把頭發別在耳后，露出清晰的側臉。

真的是沙婧。

等姜空和魏玲麗結完賬走出超市沙婧早就不見了，她還以為她是和向海一起來的，還想著能看一眼向海。

魏玲麗在旁邊的海鮮店里買螃蟹，姜空站在路邊看來來往往的車輛，撕開一包薯片吃著。

她的前面停了一排車，面包車，電動車，摩托車，還有自行車，她一輛一輛的順著看過去，看到后面有一張白色大眾。

因為這一排停著的車里只有那一輛白色大眾，姜空不由多看了兩眼。然后她就透過前面的擋風玻璃看見里面有兩個人正在激烈的擁.吻。

那不是沙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