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她把熱水燒上之后便偷偷摸摸去關山宿舍外邊的窗底下貓著腰,偷聽他們說話。
里面沒聲音,姜空正奇怪,就聽見關門聲,關山走了出來。
“姐,你消息夠靈通的。”
“你不是說你單身嗎?”姜空想起武陵那個難過的樣子,氣得牙癢癢,“你個渣男。”
關山把她拉到一邊:“什么呀,我可真冤死了,那不是我女朋友。她來找駱老師的。”關山往里邊看了一眼,對姜空說,“姐,那女人看起來挺不好惹的,說不定就是你的競爭對手。小心些啊。”
關山說完就開溜,姜空拽住他:“你走什么走,跟我一起進去?!?/p>
“我去找武陵?!?/p>
姜空白他一眼,松了手。
姜空看了一眼身上肥大的睡衣,立馬跑回宿舍換回裙子,梳好頭發,偷用了一點孟辭的香水。
她站在門前,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讓我看看,是什么樣的情敵……
坐在向海床上的女人聽見開門聲回過頭來,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嫣然一笑,和她揮手:“嗨。”
沙婧。
姜空暗地里咬牙切齒,又是這個女人,陰魂不散。
姜空走到她面前去,冷淡的說:“他不讓別人坐他床?!?/p>
沙婧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樣,笑了好一會兒,然后看著姜空的眼睛認真說:“小朋友,我和你的老師都睡過一張床了還會在乎坐一會兒嗎?”
沙婧直白的語言和曖昧的眼神刺痛了姜空的心,她又憤怒又傷心,還有很多不可置信,很多句罵人的話就在嘴邊,但她一個字都講不出來。
“是蘇阿姨讓我來找他的。想勸他回去,畢竟他可馬上要當爸爸了。”沙婧摸了摸小腹。
姜空盯著她,惡狠狠的眼神。
沙婧舉起手來給她看手上的戒指,在燈光下格外扎眼。
“我們結婚了。”沙婧還是那么笑著,很開心的樣子,“他沒有告訴你嗎?”
沙婧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像一把刀插到她的胸口,連呼吸一下都是痛的。
最后沙婧看她一言不發,只紅著眼睛瞪她,好像恨不得撲上去和她打一架似的姜空,問她:“我其實見過你很多次。就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姜空說:“叫我爺爺就好?!?/p>
她轉身走出門,把門砸得哐當響。
姜空走之后不到十分鐘,向?;貋砹?。他一進門看見沙婧的時候倒是不怎么意外,只是輕輕皺起眉。
“有什么事?”
“你以為我想來?”沙婧冷著臉說,“好好管管你那個神經病媽,跑到我家來哭天喊地的要我來看你?!?/p>
“你可以不來。”
“我能選擇嗎?真不知道我爸到底欣賞你什么,一個蹲過監獄的人能有什么出息,他們竟然還想讓我嫁給你?!鄙虫豪浜咭宦?。
向海沉默以對,走到桌邊脫下手上的手表。
“原來你在這里是和你的小情人相會,要是蘇阿姨知道了,嘖嘖,不知道會怎么發瘋?!?/p>
向?;仡^對她說:“沒什么事你可以滾了?!?/p>
“向海!”沙婧惱怒的指著他的鼻梁,“你憑什么用這種趾高氣昂的語氣和我說話!你現在就是個窩囊廢,憑什么對我態度惡劣?”
相比沙婧的惱羞成怒,向海冷靜多了:“你不要把自己不能和你男友雙宿雙飛的火撒到我身上?!?/p>
“我有時候真恨不得你死了才好。”沙婧牙齒咬得咯咯響,眼神里閃動著陰狠的光。
向海坐在椅子上,躬著身,指間夾一根煙,吞云吐霧。
“來一趟專門罵我,真是辛苦你……你們了?!毕蚝:苁浅芭恼Z氣。
沙婧站起來,威脅的口吻:“我會把你和那個學生的事情告訴你媽媽,看你怎么收拾爛攤子?!?/p>
“那我保證你爸會知道自己有了孫子。”
沙婧臉色瞬間蒼白,后退一步,捂住自己的小腹,防御的姿態。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向海的臉被一層煙霧遮著,有著漫不經心的冷漠:“你猜。”
“神經病,你們一家都是神經病?!鄙虫簹鉀_沖的摔門而去。
向海看著被風吹得吱吱響的木門,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
02
姜空在院子里轉了好幾圈氣也沒消,反而覺得更生氣了。
她停在棗樹底下,突然大步流星地朝向海的宿舍里走。
姜空一腳踹開木門,木門歪歪斜斜的吊著,里面關山只穿了一條內褲在走動,被她嚇得往旁邊墻上貼。
向海扯了他的被子把他從上到下一裹,推在床上,看向滿臉通紅的姜空。
他分辨得出這種通紅是憤怒的漲紅。
“向海,你給我出來!”
姜空說完就往外面去了。
向海走出去,看見姜空在院子里,手叉著腰,仰頭看天。
“怎么……”
姜空從地上抓起一把石頭往他身上丟,邊丟邊喊:“你這個渣男!渣男!你騙我!”
向海站著不動,也不躲。
姜空說:“我在這里遇到你的時候你不知道我都快高興瘋了?!彼肿チ艘话咽^砸到他臉上。
“十年前我勾引我的老師,十年之后,我勾引有婦之夫……”
姜空頓住,她氣得渾身發麻,雙手發抖,難以言喻的悲傷并沒有因為她的叫囂而減少半分。
向海朝她走近了,問她:“沙婧跟你說什么了?”
姜空往后退,退到那棵棗樹下面:“你結婚了?!彼种煨?,眼淚直流,“恭喜你啊,向老師。”
姜空見他走近了,轉身就逃,她不要這樣沒有尊嚴的站在這里哭,真的像個第三者。
向海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回來,一只手掌放在棗樹粗糙的樹干上,把姜空抵在樹干上,隔著他溫暖的手背。
姜空被他圈在懷里,昂著頭問他:“你要干什么!一個結婚要當爸爸的人對別的女人耍流氓嗎!”
向海的鼻梁磕到姜空鼻梁上,他的嘴唇和她的嘴唇無限接近,這仿佛是一個慢放的過程,姜空清楚的看見他的眼神清澈又干凈,溫柔得讓人要沉溺其中。
姜空慫了,像條魚似的順著樹干滑下去,蹲著把臉捂得緊緊的。
向海也跟著蹲下來,兩只手也不放下,索性把姜空和樹一起攬入懷里。他在心里慶幸著,幸好這棗樹還小,樹干也細,不然還真抱不下。
“你別碰我,我不想看你。你,你……你是個30歲的騙子渣男。”
向海十二萬分的無奈,他低頭看著懷里的姜空,輕聲輕語的說:“姜空,我沒有結婚?!?/p>
“我不聽。”
“那……那你和我去領結婚證,我要真結過婚,就是重婚罪?!?/p>
姜空總算肯抬頭看他:“真的?”
“你信我還是信沙婧?”
姜空搖頭:“不是,我是說領證的事情,真的?”
向海吸了一口氣:“你的重點跑太偏了。我打個比方?!?/p>
“那你滾?!?/p>
向海只好松開手,姜空抬起頭飛快的湊上去親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像只偷到好吃的小狐貍一溜煙的跑沒了蹤影。
向海用手摸了摸嘴唇,咽了下口水。
想要靠近,卻不敢靠近,想推開,卻又不舍得推開。
他在這糾結里循環往復的痛苦。
姜空和孟辭半夜都被電話吵醒,兩人出去接了半小時電話之后開始回屋子收拾行李。
武陵被她們吵醒:“怎么了?你們要回去了嗎?可是還沒到支教結束時間啊?!?/p>
“我們的休閑娛樂那都是由甲方爸爸說了算,我命由甲方不由我?!泵限o把衣服摔進行李箱。
“我們公司之前有個我和孟辭負責的項目,甲方爸爸那邊出了點問題,要我們回去解決?!苯蘸臀淞杲忉?。
“非得你們去嗎?”
“我們倆是總設計師,你說呢?”孟辭一臉苦兮兮的表情看著武陵。
武陵便只好問:“那你們還回來嗎?”
“大概是不回了?!泵限o嘆氣,“這事兒還挺麻煩?!?/p>
姜空卻說:“回啊,我肯定會回來的?!?/p>
孟辭看她一眼:“可不是嗎,心上人在這兒呢。”
姜空沒怎么收拾,只拿了個書包,她肯定是下了決心要回來的。
孟辭還在收拾,她走到外面去,此時夜深人靜,院子里一片幽寂,夜空掛著幾顆不怎么亮的星星。
她走到了向海的宿舍門外,躊躇好久,最后還是轉身走了。
這時候走沒有車下山,校長聽說她們有急事要走之后去開著一輛體型超大的機車,載著兩人下山去,雖然這機車隨時有種讓人飛出去的不安全感,但是看著校長淡定自若的樣子兩人又稍稍放心。
“校長,這車款式看上去挺老啊,沒想到這里會有?!?/p>
“這是我的,年輕時候就喜歡開?!?/p>
姜空沖他豎拇指,雖然他也看不見。
校長送她們到了車站外,孟辭去買票,姜空就站在原地和校長道別。
“你可一定要回來看看啊。”校長拍著姜空的肩。
“我會的校長?!苯粘麚]手,雖然知道向海不會出現在這里,還是忍不住往校長身后看了一眼。
孟辭已經在那邊催促她上車了,她只得點點頭,又揮揮手,轉身朝汽車跑去了。
校長在天快亮的時候回到九龍中學,在校門口看見站在沉沉夜色里的向海,因為他在抽煙,那一點若隱若現的火星子在黑漆漆的四周很明顯。
“走了?”向海問了一句。
“走了。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我不知道,只是突然醒了睡不著,出來走走?!彼處熕奚崮沁吙戳艘谎?,“剛剛才知道?!?/p>
校長把自己的機車推進去,向海把煙咬在嘴里幫他一起推。
“她大概也是希望你去送她的。”
向海看了一眼快要亮起的遙遠天際,吐了一口濃煙出去,很快便消散在眼前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