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姜空再次轉頭看一眼自己老媽：“媽，你今天很奇怪啊。”

“什么奇怪，你這幾天在家太閑了是不是，工作找到了沒有？”魏玲麗瞪她一眼。

姜空說：“跟你說了嘛，我暫時不找工作，要回九龍去。”

魏玲麗頓了一下，說：“隨便你。”

姜空這下倒是奇怪了，昨天她這么跟魏玲麗說的時候，她罵了她一下午，怎么上個夜班之后就這么好說話了。

“不對。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姜空一臉嚴肅的問她。

魏玲麗心里咯噔一下，姜空又說：“不會是我爸來找你復婚吧？”

魏玲麗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罵她：“想什么呢你！好好開車。”

到家之后姜空把買來的菜和甜品放進冰箱，魏玲麗在一邊端著個杯子喝水，裝作不經意的問了她一句：“姜空，你跟媽老實說，你跟你老師還有沒有聯系？”

“沒有。他在九龍中學，我在南青市，怎么聯系。”姜空關上冰箱門。

“你們留聯系方式了沒有？”

姜空皺起眉：“沒有。山里信號差。”她又嘀咕了一句，“我倒是想留，他也得愿意。”

魏玲麗放心了，又對姜空說：“你最近沒事不要來我們醫院了，好好待在家里。”

“為什么？”

“我們醫院這幾天有家屬來鬧，很危險。”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你別操心我，有保安呢，再說出事我報警也比給你打電話強。”魏玲麗扭著脖子往房間走，“我周末輪休，找你小姨給你物色了一個對象，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去。”

姜空：“不是吧……”

她倒在沙發上，捶了兩下抱枕，軟綿綿的，完全不足以發泄自己的郁悶。

——

向海走進病房的時候蘇靜正靠著枕頭坐著，手里捧一本書在看著，外面的陽光照在她身上，有一層淡淡的光暈。

她看上去很健康，除了臉色稍稍蒼白了些。

向海先看向旁邊的莫舟山，那眼神就仿佛在問，蘇靜真病了？

莫舟山點頭，眼神十二萬分真摯，我怎么會騙你？

蘇靜住的是單人間特護病房，床尾對面有一張沙發，幾個親戚正坐在沙發上一邊吃水果一邊看電視。

向海覺得這哪里是在住院，簡直比在家里還舒服。

蘇靜把書放下了，抬起頭看著他，嘴邊就先浮起一抹淡淡的嘲弄：“哎呀，我的寶貝兒子回來了，我還以為我死了也沒人送終呢。”

“媽，你好好說話行不行？”向海無奈，又有一點惱怒。

蘇靜這幾年鬧得太多次了，讓他根本辯不出真假，但每次她說身體不舒服住院的時候他不管她真假都得回來，一來二去，次數多了之后，他都累了。

“喲，你就這么跟你媽說話？”那邊看電視的親戚里有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斜起眼睛瞟著向海。

莫舟山連忙打圓場說：“別光顧著說話了，吃點東西。我哥還買了小姑你最喜歡吃的水果，還有這個黑芝麻湯圓。”

向海問蘇靜：“想吃哪個？”

蘇靜指了指湯圓：“你喂我吃，手上沒力氣。”

向海把湯圓拿出來，拿了勺子舀了一個吹了吹遞到蘇靜嘴邊。

蘇靜吃了兩口之后就說不想吃了，又讓向海給她削蘋果，結果削好了她又不肯吃。

向海拿著那個削好的蘋果，眉頭皺起來，莫舟山趕緊把蘋果接過去拿給那邊幾個嘰嘰喳喳的親戚：“別說話了，幾位奶奶大媽，吃點水果。”

“你要是沒什么事我就回家去了。”向海對蘇靜說。

蘇靜一下子就怒了：“回什么家！你早就沒有家了！我告訴你，這幾天你都給我待在醫院，哪都不準去。”

向海沉默不言。

過了一會兒，蘇靜又說：“明天下午沙婧一家要來看我，你給我好好待著，你要敢走，我就從這里跳下去，讓你后悔一輩子。”

向海站起身往外走，蘇靜一下子喊起來：“你當真不管我死活了是不是！”

向海回了頭，淡淡說：“我上廁所。”

蘇靜拉扯著莫舟山：“去，快去，看著他，不然他要跑。”

莫舟山嘆了聲氣，跟著向海出去了。

02

向海在吸煙室抽完第十根煙之后回到蘇靜病房門外，看了頭頂比紙還蒼白的燈一晚上。

天漸漸地亮了。病房里面有了聲音，蘇靜在里面大聲喊他的名字。

向海疲憊地起身，推開病房的門，蘇靜看見他進來才停止了大聲的嘶喊。

“想吃什么，我去買。”向海在蘇靜面前站定。

蘇靜說：“粥就行。”她無力地擺擺手。

向海轉身出去了，蘇靜在后面說：“你要敢跑，敢回去那個鬼地方，下次見到的就是我的尸體。”

向海把門關上，揉了揉眼睛和眉心。

他穿過長長的走廊往樓梯間走，早上八點多，護士們早就開始了巡查和消毒工作。

走到護士臺邊，他往里面看了一眼，和魏玲麗對個正著。

向海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魏玲麗卻喊住了他。

“阿姨早。”

“看你臉色不好，昨晚沒睡吧？”魏玲麗一邊做著手頭的工作一邊問他。

“有點。”

魏玲麗抬起頭看他：“你這幾天都要在醫院照顧你媽媽吧？”

向海點點頭。

“是這樣，我有件事想跟你說。”魏玲麗把他拉到一邊，“阿姨一直都是感激你的，感激你對我女兒這樣好，如果有下輩子阿姨愿意給你做牛做馬，但是這輩子你和姜空就不要再糾纏了，一方面是你媽媽，一方面是你之前是她的老師，對你對她影響都不好。”

“我就希望我的女兒安穩的過完一生，哪怕找個普通點的人也好。你看你們倆現在這樣多痛苦，你媽媽說得很對，我會盡量看住姜空不讓她再去打擾你，希望你也盡量避開她，好嗎？”

向海看著魏玲麗懇切的眼神，即便心中再多的痛楚也只能生生壓下去，然后說出一個重重的“好”。

向海離開護士臺之后繼續往樓梯間走，但是他突然忘記自己要去干什么了，又原路返回到蘇靜病房外，莫舟山正好從里面出來。

“哥？小姑不是說你去買早點了？”莫舟山看他兩手空空的樣子一臉疑惑。

“我去上廁所了，現在去買。”向海看了一眼病房，里面有說話的聲音，“那些親戚又來了？”

“哦，沒有。阿水在里面。”莫舟山拍著他的肩，“走吧，我跟你去。”

兩人從底下買了早點回來，乘電梯上樓。

這個時間正好是上班時間，來醫院看病的病人很多，坐到二樓時電梯里人漸漸多起來，兩人便往里面挪。

叮。

三樓到了，電梯門打開，一個穿著黑色長風衣的女人匆忙擠進來，站到最右邊靠里的位置，理了理長發，耳朵上的大圓圈耳環輕輕晃動兩下。

莫舟山張嘴要喊，向海側頭淡淡掃他一眼，他立即閉嘴。

電梯上到四樓，電梯里繼續進人，站在右邊的姜空往后挪，站到了離向海只隔著一個人的地方。

四樓到了之后他們之間隔著的大叔也出去了，姜空一只手叉著腰，懶懶散散地站著，抬起頭扭著脖子，長發掃過向海胸前的拉鏈，幾縷頭發絲勾在上面。

向海抬起手，伸出兩根手指不動聲色地把她的那幾根頭發拿了下去，然后后退一步，緊緊貼著電梯墻。

他只能這樣看著她了。

莫舟山拉了他一下，說：“站前面一點，我要蹲下系鞋帶。”他指了指散開的鞋帶。

向海看了一眼姜空，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后的人。他小聲說了一句：“你快點。”

莫舟山比了個OK的手勢，等向海往前面站了一點之后蹲下去系鞋帶，他隨便把鞋帶往鞋里一塞，看著向海站得離姜空近了一些，突然狡黠一笑，伸手推了一把向海的背。

向海沒料到莫舟山這小子會來這么一招，一下子剎不住車，連忙用手去抓旁邊的扶手桿，但還是把姜空撲倒了，又趕緊騰出手去拉她，攬了一下她的腰，才讓她勉強站直了。

這邊姜空正塞著藍牙耳機聽今天的新聞，新聞里正放最近地鐵上有女性被騷擾襲胸的事情，結果她就立馬來個親身體驗。

她怒不可遏，剛剛勉強站直了，低頭看了一眼還放在她腰上的那只咸豬手一眼，咬牙，深吸一口氣，把手里的包舉起來回身就劈頭蓋臉往后面那人的臉上砸。

“死變態！你姑奶奶的腰都敢摸？”

姜空氣紅了臉。

同一個電梯的人一看這情況，幾個男人紛紛上前來想幫忙，莫舟山一看事態有點不受控制了，連忙站出來去拉姜空。

“別打了別打了，熟人熟人！”

姜空扭頭看了一眼莫舟山，一時之間都沒想起來他是哪一號人，更氣了：“誰跟你熟人！還是團伙犯罪是吧！”

姜空手上力氣更大了，索性一腳就往向海下面踢，向海這下不得不出聲了：“姜空！”

姜空隨即一愣：“老師？”

她冷靜下來仔細一看，還真是向海。

他彎著腰，一臉好疼的表情，深深皺著眉，用左手捂著半邊臉。

電梯門開了，三人一同走出去，向海都直不起腰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莫舟山在一邊嘖嘖嘖：“這要斷子絕孫了可怎么辦？”

姜空有點尷尬地看著向海：“你們也不和我打招呼，我也不知道是你啊。”

向海緩慢的搖了下頭，姜空看他那樣子，問：“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向海微微抬頭看姜空，一臉無力，說：“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