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作為后世來的穿越者，趙匡胤提出的問題并不難。
真實歷史上，宋仁宗時代就開始全城測算拆遷費用，也進行了一系列拆遷。
只是后來費用太高，承受不起，所以停了下來。
當時一戶平民拆遷費用便要一兩百貫。
孫林并不需要拆遷費，拆遷不一定要貨幣補償。
后世很多好辦法。
“將中樞各部門分為兩部分，一部分遷移至洛陽，一部分非核心非權重部門留在開封，這本身就是種分化。”
“而遷移去洛陽的官員，給他們兩種選擇。
一種，在洛陽劃同等面積宅院給他們。這些宅院可以由戶部府庫從洛陽富戶手中購置，或是擇無主之地興建。
而他們在開封的家宅收歸國有，由戶部統一發賣，所得錢款返還五成給他們。
即便開封房價大跌，依然是洛陽的數倍，公私都不吃虧。
開封房價還能趨于合理，一舉兩得。
另一種，從洛陽劃撥同等面積的土地，由他們自建宅院。在開封的宅院，則劃一半出來，由中央統一低價發賣給無宅地且在開封留守的官員。
這樣，他們等于開封洛陽兩地開枝散葉，何樂而不為？
如果進展順利，說不定洛陽城垣武備整修的錢都可以從中產出。”
趙匡胤聽了頻頻點頭。
“這兩種法子都不錯，都有人會選。但有一個先決條件。”
“便是這開封城的房價要壓下去，否則，他們如何肯將開封的宅地交出來？交一半都不情愿。洛陽此時宅地不值錢，開封可是洛陽的少說數倍，甚至十數倍。”
說著便是嘆氣。
東京城的宅地簡直寸土寸金。
看到趙匡胤露出頭痛的神情，孫林暗笑。
雖說帝王家絕少真情實意，有時候甚至冷酷殘忍。
但趙匡胤能跟兒子說這些私密話，能真情流露，就像是個尋常的父親，確實是少有的仁慈之君。
要不然，也不會暴脾氣上來打落張藹兩顆門牙，又賠笑作揖給張藹道歉。
孫林更知道，今天不是君臣奏對，是父子交心。但要是他的回答不能讓趙匡胤徹底滿意，趙匡胤不會對他百依百順。
畢竟，趙匡胤對弟弟趙光義始終還是有幾分真情實意。
或許，他內心深處始終記著當年柴榮對他的恩遇。
柴榮當年真將他視為兄弟，這份情誼或許束縛了他，影響了他對自己弟弟趙光義的態度。
但這或許也使得他比其他帝王多了幾分人情味。
“父親！開封天生局促，作為大一統王朝都城確實不夠。要限制人口流入，再限制有房者購買第二套房，再將中樞各機構中一些不太重要的部門分流到開封各郊縣。”
孫林腦中閃過無數后世帝都治理手段，覺得直接拿來用都很好，不管古代現代，面臨的都是同樣問題。
趙匡胤想了又想，覺得這幾個辦法都不錯，贊許地點了點頭，招手讓李神福燃起熏香。
“弄些蜜餞來，再讓御廚準備些羊肝鹿肉。”
說著他忍不住皺鼻而笑，似乎羊肝兩個字說出來就讓他舒暢。
孫林當然知道這是要留他晚上一起喝酒，也知道趙匡胤一天晚上想吃羊肝，強行忍著口水流了幾個小時才不甘不愿地睡著這個典故。
這皇帝當到這份上其實真沒什么意思，節儉到晚上想吃個羊肝都不能。
“那么，即便三管齊下，現有的人口還是多，房價怎么降？”
“押班，且回來，晚上的酒喝女兒紅，從江南運來的那種。給違命侯也送兩壇去，給他壓壓驚。哦對，再送些羊肝，別讓人以為我是送毒酒過去賜死。”
說著，樂不可支地捧腹大笑，黑黑的臉皺的像只茄子。
李神福叉手笑：“官家也真是，賜毒酒哪有賜兩大壇的。”
躬身倒退，出去了將門關上。
孫林也是暗自搖頭，難為這便宜老爹心思也能細膩起來。
殊不知，真實歷史上李煜就是被趙光義賜了牽機毒酒活生生毒死。
“你說。”
趙匡胤覺得有些熱，便將外衣脫了，抬頭示意孫林繼續答話。
“這個倒是可以跟侵占街面一并解決。”
“哦？”
趙匡胤用手指按了按唇上胡須，眼中有著驚奇。
侵占街面的確是個大問題，不比開封城內防火來的簡單。
“侵占街面無非是一個利字當頭。當下東京商業繁榮，因不例前唐設宵禁，故而夜市早市都繁榮，士庶皆愛娛樂。”
“照我看，不如在城外，依城垣而設草市。”
史料上，這侵占街面搞的天怒人怨，宋仁宗時期開始想辦法扶持草市，倒是很好的化解了這一矛盾。
“草市？”
趙匡胤奇道：“這前唐的時候，便有草市。這草市能對癥下藥？”
“其實現在郊縣就有零星草市，皆不成規模，如同鄉里集市。若是加以扶持，集中安置，一旦成了規模，就能很好代替城中商業交易，至少可以代替一部分。”
趙匡胤細想想，倒的確是如此，只要官方一揚一抑，不愁這草市發展不起來。
這樣一來，侵占街面倒的確能緩解。
“不過，這有個問題，一旦圍繞城郭而設草市，這開封可就無險可守。恐怕朝堂上，有人會用這一條來駁斥。”
孫林奇道：“開封本來就重經濟不重防御，以往朝堂不也這么說嗎？”
“嘿！俺家二哥！汝可知言官一張嘴？”
趙匡胤撇著嘴看了眼孫林。
其實孫林上面有個大哥，早沒了。
外頭叫他大皇子，但趙匡胤與皇后等私下都叫他二哥。
“那黃河一線，以及河北等前線重鎮都是擺設了？不過，父親，我倒是有一句話，可用來堵那些討人嫌的家伙的嘴。”
“哦？”
趙匡胤也最煩那些討人嫌的言官，滿嘴道德仁義，動輒以忠臣自居。
搓著手，歡喜道：“孩兒別藏著掖著！但說無妨！”
“若有人用城垣防御功能不再，開封無險可守，便告訴他們，開封之固，在德不在險！”
“在德不在險？”
趙匡胤瞪大了眼睛。
一拍大腿。
“直娘賊，真的是好回報！他日我必以此來讓討人嫌的家伙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