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們繼續等待時，遠處走近幾個生面孔，為首的人西裝革履，氣質非凡，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孟總率先上去和來人友好示意。
“秦總好，多年不見，沒想到在這碰頭”
“三年前在年會上見過一面，我還記得你啊，這么多年，是越來越能干了”
“哪里哪里，秦總風采依舊”
兩位公司老總春風拂面，一人一句，較勁都是暗里的，明面上大家都是朋友。我也神態自若的站在老總旁邊。
“這是我助理，瀟瀟，今天的展示主要由她負責”
“孟總好，久仰大名”
瞬間，我被這銀鈴一般的聲音吸引了過去，柔中帶媚，像清透的水滴落在玉盤當中的聲響沁人心脾，細聽之下，竟似曾耳聞。
名喚瀟瀟的助理也感覺到了我打量的目光，她毫不避諱的迎合我的審視，這一下叫我有被電擊中的感覺，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雖然她眉眼稍有改變，可那骨子里的神態卻一點都沒有變，史蕭。
我下意識的局促不安起來，我的慌張落在史蕭眼里，她目光如電，像夜晚的狼群對獵物露出兇殘、追逐的神色，步步緊逼。
她的出現讓我腦海中浮現出多年前我去警局看她，史蕭看我時的樣子，恨不得將我當場撕成碎片，生吞活剝了，雖然與此時的情景天差地別，但她所投射而來的陰狠，卻是半分都不曾改變。
正當我分神之余，‘池古昌茂’分公司的幾個總經理也列席入座。
我跟在孟總身后抱著資料緊隨其后。
“想不到這么多年未見，你倒是沒有一點改變，我們倆真是應了那句冤家路窄啊”史蕭在我身旁頷首低語
我扭頭對上她依舊得意狡黠的目光“這么多年了，你倒是容貌愈發艷麗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學會藏好自己的尾巴”
話音剛落，史蕭眼底的寒意像是要把我整個凍傷。
下午的會議果然像另外兩家小助理猜想的一樣，是一個篩選過程，一下午的PPT展示成功干掉了另外兩家公司，只剩下我們‘廣韻傳媒’和史蕭的‘科達惠通’角逐明天的‘斗獸場’。
說實話，我一點都不怵明天的會議，史蕭幾斤幾兩，早在幾年前我就領教過了。明刀明槍我從不怕她，但我也領教過她的陰險，就怕暗箭難防，不過……她應該沒這個膽子了吧。
這一次會議給我開出了高三那年摸底考試的感覺，渾身酸疼，腦瓜仁也疼，整個人的狀態像充滿氫氣的熱氣球，再加加碼，離爆炸就不遠了。我又挑燈夜戰為第二天的決賽做準備，孟總也沒閑著，游走在各路關系網中，這一個客戶的拿下，簡直是一個團隊聯合作戰的心血，當然，心血付諸東流也是常有的事，成年人嘛，要經得住失敗，才受得起成功。
第二天的會議大家依舊精神抖擻，每個人都在盡全力將疲憊藏起，史蕭將自己收拾的更加干練老成，她表面功夫一向做的很好，很早我就知道了。但仔細揣摩下，我是不是也應該花點心思在這面子上，雖然我們都平頭正臉，西裝制服，但她梳的那個大背頭就是看著不一樣。
我在心中感嘆的同時也禮貌性的向史蕭回以假笑。
大家都準備好了一切，甲方乙方主要代表坐在長桌兩邊，中間的位置自然是為‘池古昌茂’的負責人留的位置，而我則是坐的再靠邊些。
“大家久等了”
所有人的目光追溯到前方兩扇描金雕刻的紅木大門。
立時，前方出現的人影將我的神經整個收緊，倒抽了一口冷氣，連大氣都出不來了。
不是因為來人氣場多么的強大，震撼到了我薄弱的認知，是因為……那身影……竟并不覺得陌生。
當那抹漸行漸近的影子在我瞳孔中逐漸放大、清晰，直到最后占據我大腦的所有空間，我已然全身緊繃到忘記身處何地，甚至出現了輕微的耳鳴，因為我只能看到周圍人鼓掌的樣子，卻聽不見聲音，待大家都站起來時，我才發覺只有我一個人還坐在椅子上。
“顧總好”
“顧總好”
……
直到所有人都點頭叫著前方來人顧總時，我才察覺那名穿著名貴西服，相貌不凡的人是……顧早藻。
“不過現在身份轉變了，這位總經理是‘池古昌茂’董事長池毅東的女婿了。”
“總經理娶了董事長的女兒？”
“對，他們的婚禮也是在海外舉行的，男的叫什么忘了，好像姓顧”
……
那一刻，我的大腦是空白的，只有一些仿若來自千里之外的只言片語不停的在耳邊重復，顧早藻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訝異，又很快恢復平靜，像那日在包間里一樣不漏聲色。
晃神不覺間，我好像意識到了什么，看著顧早藻就這樣大步流星的走過我面前，他的反常我不是第一次經歷，可這次我好像知道了……之前所有的反常是為什么……
我從來沒有見過顧早藻西裝革履，說實話……一點也不好看，那身名貴的西裝怎么能跟當年穿著舊白襯衫的顧早藻比。我打心底里惡心他現在這副樣子。
“小然，小然……”
直到感覺孟總在旁邊拉我的衣袖，我才回過神，現場的水晶燈瞬間讓我覺得刺眼無比，每個人的臉都被映的十分清晰，一一略過，定格在中間那副面冠如玉的臉龐，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像此時這么傻過，壓制住想逃離的沖動，慢慢坐下。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孟總扭頭小聲問我
“沒事”
會議展示以抽簽的方式決定先后順序，我們在后，‘科達惠通’先上。
史蕭上臺展示時，我十分想集中注意力打好最后的戰役，可是……可是我根本就沒辦法全神貫注，我也不敢看前方正中間坐著的那名男子，我已經不在乎他眼底是否冷漠、驚訝、焦灼……那一切似乎和我都沒有半點關系了。
我的腦子里止不住像過電影一樣劃過一幕又一幕我們年少時期的場景，我發現……我其實根本就不了解顧早藻，那坐在前面的人究竟是誰？這么多年我在執著個什么勁，是……是瘋了嗎？
“到你們了，孟總”
“好，小然，小然”
片刻過后，我才像是撥開大霧彌漫的畫面看到眼前孟總的臉，在座的所有人都看著我，包括剛剛展示完PPT已經回到座位上的史蕭，他們不明狀況的眼神也讓我知道，自己剛才的走神是多么的離譜。
我努力將自己的思緒拉回現場，為現場在坐的每一位人展示我不分晝夜準備的資料。
期間，我盡量避免和顧早藻眼神上的交集。
在接近尾聲時，我聽到了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投放到發聲者身者身上“你所說的這些，我在你展示的東西里都能看到，還有別的嗎？”
對上顧早藻的眼睛，張開嘴巴卻因緊張而沒有發出聲。我轉身借著回顧自己PPT的同時調整自己紊亂的氣息。
“還有……首先，‘廣韻傳媒’這塊牌子代表著最國際化的本地代理商，服務于很多名列世界500強的客戶，遍布10個以上的國家。‘池古昌茂’想要打開內陸市場，我們是很好的一面窗戶。其次，我們的宣傳主要針對為跨國客戶打造品牌，以將本地知識與全國網絡結合為目的，使客戶在加強全球統一品牌形象的同時也能夠滿足本地市場的需求，‘池古昌茂’的運營背景也很適合我們公司的宣傳模式。最后，因為‘廣韻傳媒’從來都沒有做過失敗的項目。”
將自己抽離出限定的那個角色，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我是可以和顧早藻公事公辦的。
顧早藻抬頭道“很好”
他的回答讓在場的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氣，甚至都能聽到眾人那如釋重負的唏噓。
顧早藻隨即低頭在記錄什么，他動作優雅，手中握著的鋼筆行云流水般的擺動著，大家都屏息凝神，現場一時間只能聽到筆尖摩擦紙張‘紗紗’作響的聲音。我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的男子，眼淚在眼瞼下方打轉卻可以生生倒回心里去。
那時，我知道了，我曾經用整個生命愛過的少年已經徹底死在了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