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愿顫巍巍的走過去，看向他們身后的晴天。

晴天很矮小，身上有很多疤痕，但看得出受傷之前，模樣俊秀，長得好看。

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就變了呢？大概是沒有人挽救他，讓他活生生經歷一場火災，所以一切就變了？

死后的晴天看上去格外的平靜安寧，這是他身上從未見過的情況，此刻的他一定都不像是瘋子。

只是，他身上傷口無數，隱約間她還看到一把手術刀插在他后背脖頸處。

蘇愿平靜的看著擔架上的人，抿了下嘴唇，隨后看著他被抬走。

此時，天色逐漸暗淡下來，還起了風。

風里帶著些許涼氣，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心中同樣一涼，真冷??！

良久，她抬頭看向正在接受身體檢查的蘇唯，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可她還是看到了蘇唯手上的傷痕。

……

無論其他人如何勸說，蘇愿始終待在蕭贊的病房里，目光直直的盯著病床上臉色依舊蒼白的男人。

醫生在替他檢查傷口時，直言他的傷口實在太多了，而且有的又很深，所以需要縫合，所以最后只能送來醫院。

不曾想，在來醫院的途中，他因為精力難以支撐，直接昏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是好幾個小時，蘇愿在病房里也呆了好幾個小時。

直到蕭禮走進來的時候，他才醒了過來。

蕭贊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動了動手臂，就感覺到手上的壓迫，隨后低頭看過去，就看到一雙小手，還有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

天早就黑得一塌糊涂，偌大的醫院靜悄悄的一片，沒有任何聲響。

如果不是頭頂的白色天花板，還有空氣中似有若無的消毒水的味道，他可能第一句話就是詢問這是在什么地方。

所幸，他沒有，而旁邊的小女孩睜著大眼睛，撲閃撲閃看著他，似乎只要她一眨眼，他就會突然消失不見一般。

她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擔憂，所以，他無視還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還好，她的傷并不算重。看樣子也沒什么太大的影響。

然而，她的肌膚細膩光滑，莫名的讓他的心跳突然加速。

蘇愿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出聲道，“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她的聲音又焦急又急切，仿佛只要他說一個不字，她就會跳起來。立刻去找醫生進來。

蕭禮站在不遠處，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能醒過來，面色紅潤，說明死不了！”

蕭贊緩慢坐起來，就著蘇愿遞過來的枕頭靠在背后，看著他坐好后，蘇愿就起身，準備出去。

“你要做什么？”蕭贊開口問。

“你們有事要談吧?！彼淮_定地看了一眼蕭禮，這個男人現在不在唯姐的病房，來他這里，想必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蕭禮挑了挑眉，并未出聲，像是想看他到底會做出什么。

“不用，應該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笔捹濍S意的開口。

蕭禮唇角一勾，出聲道，“你還真是……算了，沒什么不好，我來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晴天死了，他死之前承認了所有的罪責，但是他的死……”

說到這里，他突然一頓，眉頭一皺，像是被什么困擾著一般。

哪怕他沒有說完，蕭贊也懂了。他的死有點問題。

病房里突然安靜下來，沒有誰先出聲，所有人都在思考。

蘇愿張了張嘴，好幾次想出聲，可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所以，最后她抿上嘴巴，并沒出聲。

無聲無息，卻又風云涌動。

嗯，這種時候，任何話都起不到什么作用吧，想來也只能用沉默代替那些沒有說出來的話了。

這似乎成了最好的方法，無聲勝有聲。

蘇愿突然神經一繃，當時唯姐去找晴天了，所以她會和這件事有關嗎？

她想了想，隨后緩緩眨了眨眼睛，嗯，是她想多了，唯姐不是這樣的人。

蘇愿抬眸看向蕭贊，因為受傷的緣故，所以他的臉色格外白皙，連嘴唇都是蒼白，沒有血色的，大大小小的傷口，全身沒有一處是好的。

哪怕他沒有表現出分毫，可她仍然覺得他一定很痛。

那樣的傷勢，卻還要因為她堅持那么久，真的是很不容易啊。

蘇愿心疼，一瞬一瞬的泛著疼。

時間緩緩流逝，許久，都沒有人開口說一句，仿佛誰都還在思考那個可能性。

蘇愿覺得這樣下去，可能今天就要這樣過去了。

就在這時，聽蕭贊開口道，“我現在可以出院嗎？”

蘇愿一愣，所以他是痛傻了嗎？蘇愿瞪了他一眼，雖然他是病人，應該對他溫柔一點，可是她發現，他完全不需要。

“……”沒等蘇愿開口，蕭贊就站了起來，“我覺得不是什么大問題，這樣下去才會出問題，所以我現在要出院?！?/p>

但是他覺得應該先通知她一聲，讓她知道。

“可是你現在出院要做什么呢？”

“我們要回刑偵局，晴天的案子應該審問得差不多了，但是除了這件事，還有晴天的死，你、我，還有蕭禮他們都有嫌疑，所以我們同樣也需要接受審問?！?/p>

他垂下眼眸，即使現在晴天是自食其果，但事情遠沒有表面上這么簡單。

在鐘樓里除了晴天，還有其他人，可是在爆炸之后，那些人仿佛蒸發一般，完全沒有蹤影。

那么，那些人怎么會在鐘樓里，和晴天有什么關系？

還有，晴天最后怎么會死？

這些都是問題，而且是很嚴重的問題，必須要弄清楚的問題。

蕭禮知道這些是目前必須解決的事，所以很自覺了走出病房，讓他換衣服。

蘇愿知道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止他想做的事，雖然不高興，但還是從袋子里拿出他的衣服遞給他，然后默默站到一旁，背對著他。

不用看，她也知道蕭贊受了極重的傷，渾身都是傷口，她囁嚅了一下，道，“身上那些傷口……會不會很難消除？”

不知為何，蕭贊問了句，“擔心不好看？你會覺得可怕？”

蘇愿微微一愣，想起那個空間里，晴天說過的那些話，“不是，也不會覺得可怕，只是覺得可惜?！?/p>

是啊，不是可怕，是可惜。

明明很好看的皮囊，突然有了疤痕，怎么不可惜呢？

但是，能說可怕嗎？

她想，其實不能，這不是人心所愿，不過是意外，誰都不想發生的事，沒有辦法阻止，也無法避開。

這樣的人，其實很勇敢，值得欽佩。

都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

如果只是專注于那一層皮囊，那不過是視覺動物，是膚淺的，畢竟人會隨著時間流逝，會變老，皮膚狀態也會越來越糟糕，終有一天，也會變得丑陋。

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有丑陋的時候。

是不是，當自己也變丑了，別人嘲笑你或者覺得可怕？

其實，不是，因為人和人相處，初次可能會因為第一印象產生好感，但所謂的第一印象，可能是外表，但也有可能是談吐，隨后就是一個人的品格，最后能繼續相處一定是某種共通。

所以，要說皮囊的作用其實也沒有那般絕對。

所以，哪怕他身上的傷口沒辦法恢復，她也不會覺得可怕，只會覺得可惜，更多的是心疼和難過。

蕭贊不做聲了，動作迅速的換好衣服，然后是套上外套。

他們剛走出病房，林源和李巖就在外邊站著，還有蕭禮，看樣子等了有一會兒。

確實，晴天的死亡，他們都有嫌疑。

林源看了一眼蕭贊，他身上的傷很重，所以擔心的問道，“蕭醫生，現在去局里沒事嗎？因為你們受了傷，所以現在才來請你們配合調查，如果不方便，我們可以等到明天?！?/p>

他的聲音很輕，原來很硬朗的一個男人，此刻莫名的柔軟起來。

說起來，他們一直追蹤的嫌疑人和兇手是晴天，原本能松口氣，畢竟案子能結了，可是誰想到晴天死了，那么問題也就隨之而來。

蕭贊搖頭，“我沒事，可以接受正常的詢問?！?/p>

坐在車里，李巖輕聲問蕭禮，“蕭隊，蘇隊已經去了刑偵局，你不用擔心，不過，她的嫌疑應該是最大的吧？”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她和晴天相處的時間最多。而且也是她發現晴天死亡，所以，無論從哪一個層面來講，她的嫌疑都是最大的。

蕭禮點點頭，說，“不過相信她不會?！?/p>

“晴天有律師，他們認為晴天雖然是兇手。但是應該接親正規的審判，所以要求嚴懲殺害他的人，他們認為這樣的行為與晴天殺人無異。”李巖聽上去有些悶悶不樂。

與晴天殺人無異？

蘇愿突然笑了起來，“他殺了那么多人，還想要殺我們，如果我們是自衛，難道也是不對的？

”無論晴天是怎么死的，但他是殺人兇手，而且還想要殺她們，光憑這些，都沒有那么重要了，只是，他的死總是要弄清楚的。

林源他們當然知道這些，但是現在問題有些棘手。

“在現場。除了你們，沒有其他人，明法醫對晴天進行了詳細的尸檢，但……”他舔了下唇角，頓了一下，“他身上有多處傷口，哪怕是自衛，也不至于……”

所以，蘇隊也就變得有嫌疑，而且是故意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