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鈺回到燕王府后,杜少羽和柳梓玄就跑來看他,看到他安然無恙就松了口氣。
柳梓玄聽說元鈺被火藥砸中,差點就回不來了。就跑到元鈺跟前扒拉著元鈺的臉東瞧瞧西看看,瞅了半天后,拍著自己的小胸脯道:“幸好,臉沒事。”這樣一張俊臉被毀了還真有點可惜。
元鈺和杜少羽都十分汗顏地看了柳梓玄一眼。
不過,元鈺也覺得他是無比地幸運。要不然他也不會活著回來,毫發(fā)無損,除了手心上受了傷以外。
在回到燕王府時,就看到預知子已經(jīng)在府里等他了。預知子看著元鈺手里的青冥劍劍鞘就知道青冥劍斷開了。
預知子看著面前支離破碎的青冥劍,臉色陰沉,“你這臭小子,怎么能讓青冥劍斷掉。”看著元鈺低頭不語,就嘆了口氣,“你能回來比什么都好,劍斷了就斷了吧!”
元鈺也知道青冥劍斷掉,他有責任,預知子會很傷心,這是預知子最敬重的大師兄的劍也是他外祖父的佩劍。看到青冥劍斷開,元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你就感謝上蒼吧!讓你撿回來一條命。青冥劍是冰系劍種,當初師傅為了鑄劍也是跑遍了很多地方才拿回來了千年寒冰。青冥劍為了保護你釋放出劍氣,當然它自己也斷了。”
“你好好休息,青冥劍我拿回山上,看還能不能修理好。”不過,即使修理好了也不會有師傅鑄的好了,在眾多師兄妹中,鑄劍術都沒有師傅好。連其中鑄劍術學得最好的師兄也只學得師傅的七分手藝。
元鈺也覺得他能活下來真的要感謝上蒼,感謝外祖父和母妃在天上的保佑!
過幾天后,鬼臼就向元鈺請求娶忍冬為妻。知道這個消息后,最開心是紅錦。連忙出去采辦貨物,說是要為這小兩口親自舉辦婚禮。
戰(zhàn)爭過后,人們也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安居樂業(yè),政通人和。仿佛再也沒有了戰(zhàn)爭的痕跡,但處處又是痕跡。
蕭祁來到了王魯所說的靈村,他現(xiàn)在已是五品少尉,未來可期。經(jīng)過這次戰(zhàn)爭,蕭祁也不經(jīng)常傻笑了,臉上都是溫和與從容。看著這里美輪美奐的景色,蕭祁也不禁陶醉,魯哥果然沒說謊,這里的景色很美。
“給我來三碗桃花酒。”
“好勒,客官稍等。”
不一會兒,小二就把酒端到了桌子上。蕭祁拿來其中一碗喝下肚,果然好喝,濃郁醇厚,口齒留香。因蕭祁不常喝酒,桃花酒的后勁兒又比較大,只喝了一碗就面色微紅。
蕭祁有些步履不穩(wěn)地拿著剩下的兩碗走到了窗外的一棵桃花樹下,把酒倒在了桃花樹下的泥土中。
“魯哥,山哥,都喝一點吧。曾經(jīng)一起約好要來這里喝酒,現(xiàn)在就剩下我一個人了。”蕭祁雙眼有些失神,不過馬上就有了一絲堅定。
“我會憑自己的實力爬上更高的位置,去娶我心中的那位姑娘。”
隨后,蕭祁把銀錢放在了桌子上,離開了這靈村。美景雖好,但卻亦讓人輕易失神,桃花瓣紛紛落下,描摹著這春日的爛漫妍秀,也好似在向這個少年道別。
“爹爹。”在元鈺回來的那天,安樂就被元衡送了回來。“長寧哥哥,好像生病了。”清純干凈的眼中滿是擔憂。
元鈺不禁看向長寧,在長寧回京后就一直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獠牙和利爪也破碎不堪,平添了一絲滑稽,再也沒有以前那樣威風凜凜的模樣,像一匹殘破的老狼。
元鈺知道長寧堅持不住了。
一匹狼一生最多只能活二十多年,長寧從元鈺五歲時便跟著一起長大,陪著元鈺度過了一個跌宕起伏,起起落落的生活。從元鈺小時候到成親生子再到戰(zhàn)勝歸來,也有二十多年春秋。在狼的一生中也算是長壽的了。
元鈺看著面前乖巧可愛的女兒,“長寧哥哥只是身體不舒服,瑾兒不要打擾長寧哥哥休息好嗎?”
“嗯,好。”安樂也十分聽話懂事,拿著元鈺給她雕刻的木劍去旁邊玩耍。
元鈺看著長寧心里很是不舒服,以前只以為長寧只是他人生當中的過客,從未在意過。
在第一次見到長寧時,他是對它充滿著心疼和好奇。心疼它瘦的皮包骨頭,還未長大就被人們抓到后秦遠離家鄉(xiāng),好奇它一身雪白,冰藍眼眸,是他從未見過的。
他也不可否認他對長寧是好奇多一點。
在他被滅族后,人們都走了,只有長寧留下來陪他,給予他從未有過的溫暖與開懷。即使被父皇送到邊關他也沒有感受到孤獨,因為有長寧在。
也許是人們的通病,對于自己擁有的東西從未在意,直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在看到長寧眼中都是它的天山,他才明白長寧從來都不是他的,同時內(nèi)心是從未有過的孤寂時,他才明白長寧對他而言是如此地重要。
當長寧選擇他時,內(nèi)心深處的歡喜是他無法形容的。
或許它從來都不是他人生當中的過客,而是一個上天對他的恩賜與補償。給了他一場孤苦伶仃,瑟然蕭索的冬季,但又給了他一個習習和風,暖馨芳菲的春天。
才不至于他的一生都在痛苦與仇恨中度過,長寧的出現(xiàn)讓他明白其實還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事,而他也可以擁有他美好的人生。
上天賜給他一個長寧,同時他也是一生長寧。或許是到了該離別的時候了。
長寧只覺得渾身無力,有些動彈不得,心里明白它恐怕不能再陪著元鈺了。它也從未后悔當初的選擇,即使會很危險。元鈺的一生很苦,他也需要陪伴。
大限將至,這亦是命。
劉管家和紅錦看到長寧很少吃東西,有氣無力的模樣,都知道長寧活不了多少時日了,心中覺得甚是可惜。
世間有很多狼,但上過戰(zhàn)場,性格平穩(wěn),有靈性的狼卻不多見。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長寧也覺得身上的力氣越來越少,甚至連呼喊都很難做到。
這天,元鈺走到長寧身邊,“長寧,走不動了嗎?”看長寧虛弱地模樣,就俯身把長寧抱了起來,“我抱你吧!”
長寧看到元鈺把它抱到了一輛馬車上,馬車也走得很慢很平穩(wěn),好像害怕吵到長寧休息。
車行駛了一段路后,就停了下來。元鈺小心地把長寧抱在懷里,下了馬車。
長寧看到眼前是一片視野開闊,遼闊無垠的地方。四周都是代表著新生,春意盎然的新柳,給這片土地增添了一絲綠意。莫名的心中很是喜歡。
“喜歡這個地方嗎?我也是找了很久,才在京城找到這片土地。這段時間也沒有陪著你。”
元鈺看著長寧一直看著這片土地,知道長寧很喜歡。
長寧看著元鈺眼中的溫暖與愧疚,想要呼喊卻沒有力氣。春風吹起元鈺的衣袂,一人一狼卻比那新柳更加明亮,雖相顧無言,卻顯得異常溫暖。
在西州軍時,元鈺就看到長寧在西州軍的空地上狂奔,知道長寧喜歡空曠的地方,喜歡那遠處月亮下的天山,更喜歡自由。只不過為了他放棄了它喜歡的遠方,被禁錮在這涓埃之微的京城。
旁邊的仆從為元鈺牽來了一匹馬,元鈺抱著長寧上了馬,把長寧的頭放在他的肩上。
元鈺在這場地上騎著馬,風也吹開了長寧心中的濃重。長寧很喜歡這種感覺,這種馳騁天下,鮮衣怒馬,逍遙物外的感覺。
“長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
長寧看著元鈺格外真誠的眼睛,不知所措。它不知道元鈺在說些什么,但它聽到元鈺喊它的名字。
那真誠的眼睛中,含有幾分不舍,幾分悲傷,幾分茫然,幾分開懷,竟是如此地讓長寧震驚與懷念,看著這個眼神,竟是覺得遺憾,不能再陪著他了。
阿鈺,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至此都放不下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等長寧再次回到燕王府后,竟覺得一切都如此地懷念,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長寧用著身上最后一絲氣力,向房屋門外走去。看著外面楊柳依依,芳草萋萋,桔梗花含苞待放,嫣然多情。
柳絮如煙,飄到了長寧的鼻尖,雖帶來了一絲鉆心癢意卻格外喜歡,原來它是這樣格外地眷戀人間,舍不下這里的一草一木。
隨著鼻尖的柳絮飄去,身體也仿佛飄然離去。腦子昏沉,卻還是聞到了那清新的氣息。
“長寧,怎么睡在這里?”
看長寧想抬起眼睛卻又無力地放下時,元鈺仿佛明白了什么。看似輕松地說:“我抱你進去。”
長寧聽出了里面的沉重,想要抬眼看一眼元鈺卻發(fā)現(xiàn)眼皮似千斤重。突然感覺臉上有一絲絲溫熱的液體,聞到其中的點點咸味,發(fā)現(xiàn)是眼淚。
原來,阿鈺也放不下它。
長寧仿佛又看到了小時候住著的天山山頂,那里有它的父狼。山頂總是下雪,白雪皚皚,寒風凜凜。
長寧感覺又回到了小時候,正在偷偷地爬出洞穴,看著遠處的父狼又抓到了一頭獵物。長寧就忍不住想要再看仔細一些,但發(fā)現(xiàn)眼前的大雪迷住了雙眼,等再次睜開眼時,遠處的父狼消失不見。
在那大雪的盡頭,是一個身穿皎白色錦袍的男子,溫柔矜貴,雍容爾雅。長寧只看了一眼便是永遠,再也忘不掉了。
真是太遺憾了,它終究通不了人意,聽不懂人話。若它不是一匹狼而是一個人,會不會就不一樣了,會不會就能陪伴他終生,會不會他就不會活得這樣辛苦……
安樂看到長寧死后,很是驚訝,也許是已經(jīng)歷過一次離別,并沒有哭泣。只是總坐在長寧平時生活的小屋旁發(fā)呆。之后,就練木劍練得更勤快了。
原來,不是不傷心,而是已經(jīng)懂得了生死離別。都已經(jīng)死去了,能做的只能是懷念和活下去的勇氣。
也許安樂也長大了。
元鈺埋葬長寧后,向康德帝請旨鎮(zhèn)守西北,帶著安樂一起去了西北,也許是想忘記這個傷心的地方吧。
長寧死的時候,是那陽春三月,草長鶯飛,人們都洗去了冬天的陳舊,開始了新的一年。溫暖的陽光照在了燕王府里,照在了長寧平時生活的小屋里。
燕王府的人都忍不住朝長寧的小屋里看去,仿佛那白狼還在,沉靜清冷的冰藍眼眸總是看那似飄雪般的桔梗花田,讓人覺得安心。
剛開始長寧特別害怕這陽春三月的陽光,現(xiàn)在卻是無比眷戀,仿佛如初見時那少年的手心溫度和純粹干凈的溫潤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