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從病房里出來和林弈城囑咐了些什么就走了。
林秋末和林弈城進入病房。
病床上的人頭發(fā)凌亂的散落在枕頭上,面容消瘦,眉梢嘴角的那些凌厲因病痛也柔和了不少,前一段時間回家她還精神極好的樣子,這才幾天?生病果真這么可怕嗎?雖然林秋末不知道什么情況,也不敢問是什么病,可如此緊張的氣氛病一定不輕。病床上的人眼睛看著秋末,秋末剛好視線也和她相撞,急忙低下頭。
“媽,秋兒聽說你住院了,急忙請了假就過來了”林弈城望著病床上的人。
“哦,”病床上的人虛弱的應(yīng)了一聲,“讓她先回去吧,醫(yī)院也沒有什么事,別耽誤她上課。”
“......”是天然的距離還是因為她是個無知不經(jīng)事的人?秋末鼻子一酸,頭低的更低了。
“秋兒,你先回去吧,我在這兒照顧媽就行了。”林弈城轉(zhuǎn)身對她說,臉上除了焦慮還有疲憊,工作的忙碌和突如其來媽的病讓他有些顧及不暇。
“哦,那好,我就先回去了,媽你好好養(yǎng)病。”林秋末小聲說。
“路上注意安全”林弈城叮囑道。
林秋末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逃也似的走了,這個密閉的空間讓她緊張,病床上虛弱的上了年齡的女人讓她害怕,她平時很嚴厲,秋末很少看到她笑,長時間的不茍言笑以至于她的臉部線條都是凌厲強硬的,如今她躺在床上,憔悴的樣子令臉上的溝壑更深了,沒有呻吟,沒有哀痛,她表現(xiàn)的不像一個常人,秋末從沒有仔細的注視過她,如今更加害怕看她的臉。
出了住院部大樓才發(fā)現(xiàn)外面的大雨下的如潑也似,密不透風,林秋末呆呆的看著,地面上好多打落的枝葉,急速匯聚的雨水如小溪般匆匆流過,嘩嘩的雨聲掩蓋了所有的聲音,包括她的心跳,一陣冷風吹來渾身一激靈,回去看看林弈城有沒有雨傘吧,這雨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停,林秋末又折回到病房。
病房門虛掩著,還是她剛才走的時候怕自己動作太大,沒有關(guān)嚴實。剛要進去,母子倆的談話落入耳中。
“你也不小了,該成家了,媽就是走了也不安心啊。”
“咳,媽,今天不說這個。”
“不知道你想找啥樣的,給你介紹的也不少,你根本就不見。”
“不著急,緣分還沒有到,緣分到了自然就成了。”
“聽你同學說,大學里有女同學追求你,你都拒絕了,能告訴我是為什么嗎?”
“你兒子是一心專注學業(yè),沒有時間和精力。”
“唉,我兒子工作出色,樣貌出眾,怎么就到現(xiàn)在還沒有女朋友呢?”
“嗯,是,在您老人家眼里,您兒子是天下第一帥哥,可惜您兒子不懂風情,不會討女人歡心啊。”林弈城故作輕松的在逗媽開心。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不會是對那丫頭有什么想法吧?”
“媽,你說什么呢,那是我妹啊。”林弈城聲音發(fā)急道。
“唉,或許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媽是過來人,你對她的好已經(jīng)超出了兄妹。”媽嘆了一口氣,“就是拋開兄妹的關(guān)系,這丫頭太好看了,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
“媽,您還是老師呢,病糊涂了嗎?怎么說這樣的話。”林弈城發(fā)狠道。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從小到大沒有讓我操過心,更沒有和媽頂過嘴,但是只要是涉及到她,你必定會緊緊護著她,不惜和媽媽吵架。”
“媽,對不起,我不該和您起爭執(zhí),秋末是個可憐孩子,您性子冷,不善親近,我只是想讓她有更多的關(guān)愛。”
“媽說這話不怕?lián)p陰德,媽沒有幾天時間了”媽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民間有俗話,紅顏薄命啊。”
“我卻不信,定要護她一世周全。”
“你......咳咳,”病床上的人氣急,聲音更加低了,“你要答應(yīng)我,你不能和她在一起。”
林秋末如冷水澆頭,想不到會在此刻,在病房外,在病床前......
淚水盈滿了眼眶,她低著頭不眨眼睛努力不讓淚水流出,快步走出病區(qū)一頭扎入雨幕,淚水混合雨水,堅硬的外殼此刻被大雨澆的稀爛,灰白色的天空被巨大的水幕籠罩著,臉被急促的雨滴打的生疼,緊密的雨練讓人不能呼吸,林秋末猶如一個繃緊的氣球被放了氣一樣,無力的飄搖在大雨滂沱的街道。
前面是丁字路口,家的方向,學校的方向......
不時的有出租車通過,卻沒有車停下來,每輛車上都有人,快速駛過的出租車毫不減速的從她身旁過去,被濺了一身又一身的泥水。
她走到一旁,從背包里拿出手機,撥出楚懷生的號碼。
“喂,懷生嗎?我是秋末啊,你能過來接我一下嗎?我在xx中心醫(yī)院的丁字路口。”巨大的雨聲讓她不得不大吼著把電話說完,手機放進包里,她就站在路邊等懷生。
奇怪,剛才還被雨水澆的發(fā)抖,現(xiàn)在竟然一點沒有覺得冷,平時道路綠化帶灰頭土臉的綠植現(xiàn)在被清洗過,油亮綠翠,只是可惜那些嬌嫩的五顏六色的花瓣被雨水打落花枝,葬入泥淖。花枝招展的有什么用?還不如那些矮壯夯實的綠植經(jīng)得起風吹雨打,不由的心中一陣懊惱哀傷,心思沉重。
“哎,你傻了,不知道避避雨啊?”懷生在車里搖下車窗。
“是啊,我是傻了。”林秋末故作無事抹了抹臉上混合了淚水的雨水嘻嘻一笑,急忙鉆進車里。
“給,趕快披上。”他脫下自己的外套,又拿出一條毛巾,“趕快擦擦,小心著涼了。”
“去那兒?回你家還是學校?”
“阿嚏....回學校。”
“姑奶奶,感冒了吧。”
“別介,我可沒有你這么大的侄孫子。”
“你....都什么時候了。”懷生哭笑不得,又無可奈何。
“阿嚏....”
“不對勁兒啊,你淋了多長時間啊,我看看。”他把手貼上她額頭,“我的媽呀,燙啊”
這時林秋末才開始感覺到腦袋沉重,抬不起頭來。
那天懷生把秋末帶到了他的住處,她紅暈的臉滾燙的額頭懷生立馬喂她退燒藥,秋末整個人暈暈沉沉的,發(fā)生了什么根本不知道,就記得被懷生威逼利誘的吃藥,量體溫,懷生大叫,濃重的來蘇水味,白大褂不時的在她眼前晃。
等林秋末睡醒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手上還扎著針掛著點滴,剛好有個護士過來換藥。
“你好,護士,我怎么在醫(yī)院。”
“生病了當然在醫(yī)院啊。”護士感覺好笑的看著她說。
“不是,我是說.....”秋末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秋末,醒了?你可嚇死我了。”懷生提著暖水瓶進來,長吁一口氣。
“我怎么在醫(yī)院?”
“那天還沒有到你學校,我就看你情況不對燒的厲害,就把你拉到我家了,喂你吃了退燒藥,根本退不下來,高燒40°了,我就急忙把你送到醫(yī)院了,醫(yī)生檢查說是肺炎引發(fā)的高燒。”
“有這么嚴重?”她有點不知所以。
“你以為呢?你昏迷三四天,我還跑到學校找到你室友給你請假,學校說請假還要醫(yī)院的住院證明呢。”
“三四天?壞了。”秋末吃了一驚,急忙去拿手機,手機黑屏,沒電關(guān)機了。急忙掀被子下床,點滴還掛著,被她一扯,手上的針一下子扎進肉里。
“你干嘛?已經(jīng)給你請過假了”懷生叫道。
“這是哪個醫(yī)院?”
“我家附近的xx人民醫(yī)院”
“快帶我去xx中心醫(yī)院”
“你還是個病人,到底怎么了嘛?”懷生生氣的說。
“在路上和你解釋。”一陣眩暈,她急忙扶住懷生。
“到底什么事嗎?你這么急。”懷生拗不過她,只好扶著她往外走。
剛出門就碰到醫(yī)生,“你怎么回事啊,你是重度肺炎引發(fā)的高燒,還要住院觀察兩天呢,怎么就走了?”
“對不起,醫(yī)生,我有急事,馬上就回來。”秋末都要哭出來了。
“有我呢,大夫,我會照顧她的,太犟了。”懷生給醫(yī)生陪著笑臉。
“注意不能受涼受寒,辦完事快點回來,有什么后果和醫(yī)院可沒有關(guān)系。”醫(yī)生威脅道。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放心吧。”林秋末和懷生忙不迭的給醫(yī)生點頭哈腰的。
一路上林秋末都感覺身上忽冷忽熱的,熱的時候煩躁的冒汗,冷的時候牙齒上下打架,并且頭也一直暈暈沉沉的。
“秋末啊,我咋覺得你不怎么好啊?”懷生擔心的看著她歪在副駕那里。
“沒事,我能行。”林秋末咬著牙。
來到xx中心醫(yī)院,病房里并沒有人,秋末急忙去護士站詢問,護士說出院了,怎么會出院呢?她心中忐忑拉著懷生往外就走。
老遠就看到家門口一群人,進進出出的,林秋末牙關(guān)一陣發(fā)緊,急忙下車,分開人群就向里走。
客廳掛著白布和黑紗,媽的黑白照片迎著門掛在墻的正中間,照片上的人笑容可掬,讓她懷疑是不是同一個人,和她平時不茍言笑的樣子迥然不同。
慢慢上前去仔細端詳她的遺像,很逼真,毛發(fā)清晰可見,皮膚健康有光澤,觸手而及卻是冰冷的玻璃,沒有溫度的容顏,林秋末和她的距離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近,也沒有像今天這么遠,所有的抱怨、斥責、不滿、白眼相加,似乎都煙消云散。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眼淚無聲簌簌而落,竟也分不清這眼淚是為她落還是為自己落。
“啪,”林秋末觸摸遺像的手被打落。
“你還好意思在這兒假惺惺的?”轉(zhuǎn)頭看去,梁雅麗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我姑真是白養(yǎng)了你了,需要你的時候不見你人影,現(xiàn)在你來干什么?”梁雅麗連珠炮的詰問。
林秋末竟無言以對。
“你這幾天去哪兒了?打你電話也不接。”林弈城滿眼的嗔怪神色。
“手機沒電了。”林秋末望著他滿是血絲的眼睛心中一陣歉疚。
“你媽真是白養(yǎng)你了,在她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竟然找不到你人影。”舅舅憤恨的說。
林弈城把她拉到一邊。
“我知道你和媽的關(guān)系不好,你不喜歡她,可是在這個時候你怎么能躲起來呢?”林弈城有些生氣,“你知道嗎,媽只是不喜歡也不會說柔軟的話,其實她也是在背后默默的關(guān)心你的,就比如你做手術(shù)的那次,其實家里是沒有多少錢的,媽去登人家的門求人家借錢,媽是那么強硬的一個人,從沒有向任何人低過頭,還有你每次回家晚,她都打電話問我怎么回事,只是她不說而已,你怎么能這么不懂事呢。”
林秋末靜靜的聽著林弈城的責備,臉無血色,強撐著搖晃的身體,莞爾一笑“所以你的疼愛都白費了。”
“你……”林弈城沒有想到她是這種反應(yīng)。
“秋末,我來了。”懷生停好車也過來了。
“懷生,等我一下。”招呼過懷生,林秋末又走到客廳臨時搭起的靈前,雙膝跪地默默的磕了一個頭,站起身就走。
在外面,林弈城擋在她面前。
“你要去哪兒?”他拉住她的手。
“去我該去的地方。”她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為自己?為他的責備?為媽的猝然而逝?不知道。
“你能不能不要這么任性。”他氣惱的壓低聲音,拉著她胳膊的手甩了,林秋末本就虛弱的厲害,一下子摔倒在地,努力的想爬起來卻沒有成功。
林弈城呆了呆,他并沒有用多大的力氣,他怎么能把她給帶倒了呢?
“你瞎啊,你沒看到她生病了嗎?她差點就活不過來了。”懷生架起秋末,沖林弈城喝道。
“什么?”林弈城這段時間為媽的事情忙的暈頭轉(zhuǎn)向,根本就沒有顧及到虛弱蒼白如紙的林秋末。
“懷生,帶我離開這兒。”懷生的腦袋就在秋末眼前晃,她附在他耳旁低低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