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徐府出事了!”,從大門傳來的聲音驚著每個院里的人,原本已經不少熄燈準備睡了,也因這個聲音而起床點燈。
大叫不好的小廝從偏門進入就直沖老爺夫人的院子。一瞬間,丁府里燈火通明。英泫從老爺院子里打聽到了什么,嚇得瞪大雙眼,后退幾步就往丁鈺陶院子飛奔去。
“小姐!”英泫大喊,“不好了!”
丁鈺陶原本就因緊張而睡不著,所以還坐在床上端著自己小時候繡給未來夫君的荷包,聽到英泫大喊,荷包一下掉在地上。“怎么了,外面發生什么事?”
英泫說:“小姐,我剛剛去了老爺院里打聽,聽到他們說徐公子全家都被抓走了。”
“什么!快去找爹爹。”,丁鈺陶站起身就往爹爹丁謁滸院里去。
丁謁滸的院子比別的院子都要大,此時他正坐在院子的堂前,聽著眼前的報信的小廝說著傅界傳來的消息。聽后,他氣得扶著柱子大喊,“昏庸!昏庸!我晉朝百年根基怎么會出這么一個昏庸的皇帝。”
“爹,發生什么事了。”丁鈺陶沖進來。丁南陌與冬見也接著到了。
丁謁滸深呼吸一口,慢慢說道,“今早上朝,那宦官曹無文,向陛下遞了兩百封信件,那些封信件皆是朝中高官秘議國事的往來,一個接一個,陛下看后大怒,曹無文就以朋黨勾結為由要陛下將這兩百多人并牽扯出的六百余官全部送進大牢。你未來的夫君徐子鉞的父親吏部侍郎徐虢也在其中。”說著又嘆了口氣,“今日傍晚皇城來人將他與兒子治罪,鋃鐺入獄了。”
丁鈺陶想到徐子鉞入獄就心急如焚,兩眼的淚水早就嘩嘩下落,噗通下跪哭道,“爹,您要救救他。”,她搖著父親的手臂,可此時丁謁滸卻深知自己不能做什么。
別人都說為官好,有權便可天下行,可他丁謁滸認為,有德亦可行天下,于是自己多年在文學場上奮斗,教育出一批又一批受百姓稱贊的好學生,連皇帝也特意召見他,尊稱他為“大儒”。
此刻……終于知道,有權好,至少不會看著自己的女婿及好友紛紛入獄卻無能為力。
次日清晨,經過府上所有人一夜不眠,丁府上下所有為了明日婚事的裝飾全都拆下了,除了丁鈺陶房中,冬見一覺醒來看到的是比平日還要冷清的丁府。
冬見到廚房吃早餐,看見王一躺在走廊的長椅上,那是他平日最喜歡躺著睡覺的位置,今日卻見他躺在上面,雙手翹在胸前,皺著眉,盯著天空,似有重重心事。
冬見上前問道,“師父,你在想什么呢?”
“唉……”,王一嘆口氣,“鬧出這種事,心情忽起忽落,你師父我雖然做了這么多年人,也是沒有辦法馬上接受……”
確是,冬見更是目睹了丁鈺陶因為知道此事之后差點哭暈過去,她看了也感覺心傷。“徐公子的父親是犯了什么罪嗎,老爺說是因為一封信,我不懂,一封信能代表什么,為什么就要連兒子一起抓了下獄呢?”冬見問。
王一聽后,又嘆一氣,“唉……你這小娃娃都懂的事,當今陛下卻不懂……隨便那曹無文說兩句就抓了六百多個官員,其實啊,只不過是因為那些官員說的話不如他意。五年前他想在岳城起一座宮殿以便日后南下游玩之用,可是起一座宮殿勞民傷財,官員們自然是反對的,唯有那個曹無文極力贊成,最后宮殿建成了,國庫也空了,民心也失了。只怕造反的日子……”
冬見立馬上前拿一個饅頭捂住他的嘴,別的事情她不懂,但是造反兩個字還是知道不能說的。
……日上三竿了,丁鈺陶昨晚回房后就沒再出來,薛桂蘭在房中陪她,丁謁滸早早地就收拾行裝與門學的先生們一起進京了。
此行兇多吉少。
丁謁滸走后,丁南陌便整日郁郁不歡,丁鈺陶也沒再出房,只有薛桂蘭主持大局,但有空余的時間還是會陪著丁鈺陶。
冬見拿了兩個白白的饅頭,悄悄地走近丁南陌,從后面伸到他鼻子前,晃兩晃。丁南陌回過神來,對著冬見笑一笑,“冬見,我不餓你吃吧。”。
冬見走到他前面,扁了扁嘴,等著汪汪的眼睛,“可是你已經兩頓沒吃了……”
丁南陌看見她這樣也不忍心再拒絕,拿起兩個饅頭,一個塞冬見嘴里,一個塞自己嘴里,“這是我這兩天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唉,原本今天應該是姐姐回門的日子,家里應該熱熱鬧鬧的。現在爹進京未回,姐姐已經三天沒出過房門了。”
“突然想起……”冬見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和月白村的鄰里,“小時候我住的那條村里鬧了蝗災,大片大片的蝗蟲,鋪天蓋地飛來,三兩下就把莊稼吃干凈了,早些年,我們將情況報告給官府,陛下還會派人來救助,日子還能過下去。”,說著,不知怎的,眼眶就紅了,“可是后來陛下到處起宮殿,導致每年拔下來的救助越來越少,我爹娘帶我離開村子的時候因為沒有莊稼,很多人都已經餓死了。”,她直直地看著他,“南陌哥哥,你這么努力讀書,以后就是為了侍奉這樣的皇帝嗎?”
冬見看著自己真切的眼神,丁南陌招架不住,扭頭看向外面,沉思著,半晌,回答道,“若是人人都因君王糊涂而遠離朝廷……那時候,皇帝才能為所欲為。我相信,陛下定是一時糊涂,聽信了奸人曹無文的讒言,日久見人心,曹無文作惡多端,日后陛下一定會發現他的真面目,我也相信徐子鉞一定會被釋放的。”
丁南陌的一番話說得似對非錯,冬見沒什么學識,想不出反駁的話語,只好含糊點頭同意。“少爺,看見大小姐這樣,你肯定心疼極了吧。”,冬見心疼他,“要是救不了徐公子,小姐會尋短見嗎?”
丁南陌知道自己姐姐的性格,雖然外表溫和有禮,好像從來沒有生氣,但是她的思想忠貞,認定的那個人是一定不會變的,后果可想而知。他點點頭,嘴里那口饅頭怎么也吞不下,“是的,她會。”
冬見又說:“沒事兒,不管發生什么我都一定會在你身邊的,就算我不吃不喝也會守著大小姐,一步都不離開。”。
丁南陌聽后眼神從外面的景色移到她的雙眼,“冬見謝謝你。”,他的眼眶有些微紅,發生這么多事,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不過也是強撐著而已,一個是親姐,一個是摯友,現在父親也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其中的危險想都不敢想。他害怕有一天會有一個壞消息傳來,因為他知道任何一個壞消息傳來這個家都要崩塌。
此刻的他不需要什么安慰的話語,只需要有一個人告訴他,我會在你身邊,足矣……
他看著冬見真摯的眼神,他知道,她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看著看著,他的手不自覺的扶上冬見的肩膀,越想那些未知的恐懼他便越想將冬見擁入懷中。冬見先是被他的擁抱嚇了一下,她感覺到這個脆弱的男生正在顫抖,也許因為情緒會傳染,也不自覺地酸了鼻頭紅了眼眶。
迎著外面金黃的斜陽,兩人靜靜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