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趕到青城的時候,身上青色的道袍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不辯本色了。所以當她拿出縣令大人的親筆書信時,縣衙門口的衙役其實是很詫異的,因此不免用滿是疑惑的眼神多打量了幾眼。而沈寧自是巋然不動,亦或是被打探的多了,便不怎么在意了。那衙役見打探不出什么,拿了信入內通報,不一會兒就有人出來引她入內。
饒是衙役已經通報過了,縣令劉武見到沈寧的時候也還是一臉的一言難盡。身上一件灰撲撲的道袍,一頭青絲高高束起,臉色因匆忙趕路而顯出幾分暗黃,容貌只算得上清秀,唯有眉宇間的幾分冷冽英氣讓她顯得不那么狼狽。但,顯而易見,這是個女修。并非是劉武迂腐,只是這世間本就以男子為重,女子為輕,古來如此嘛!
“你便是浮屠山派來除妖的弟子?”劉武見是個女修,心下暗惱,也不起身,坐在主位上端了茶慢悠悠的喝著。
“是,在下沈寧,見過縣令大人。”與劉武的慢條斯理不同,沈寧立在堂中,答得倒是干脆,只那聲音帶著幾分沙啞。
“你師父呢?近來身體可好?”劉武又問道。
“師父一切安好,近日下山云游去了。”沈寧答道。
“那你的師兄們可有人在山上?”
饒是沈寧再怎么不通人情世故,此時也聽出了劉武的弦外之音:他在嫌棄沈寧是個女修。
“師兄們也都下山歷練了。”
劉武皺眉。這次的事,著實棘手,請來的幾波人馬都折了進去,上面又催著破案,他這才想起請浮屠山的道人來看看,可誰知道竟來了個女修!
劉武暗暗嘆了口氣:“既然如此,就請姑娘現在又一站休息一下,待晚些時候,再談案子。”
“是。”沈寧也不多說,行禮后便轉身跟著衙役去了驛站。只留下劉武在廳中唉聲嘆氣。
有機靈的衙役便急忙跑去請來了夫人。
“夫君這是怎么了,怎么又皺著眉頭?”
劉武抬頭,見是自家夫人,便將一肚子的苦水倒了出來。
“此事夫人可有什么好法子?”劉武問道。
“依妾身之見,倒不如讓那女修試上一試,既然能入得了浮屠山,那想來也有些過人之處。”此話若叫沈寧聽見了,必會失笑,她不過是幼時被家人所棄,機緣巧合之下被浮屠山收養罷了,哪有什么過人之處。
劉武點了點頭,道,“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只是先前折了那么多道人,和尚進去,她一個女修又能做什么?”
夫人默然。這世道對女子多有輕視之意,她又能說什么呢?
在簡單的梳洗之后,沈寧已一掃倦容,身上的道袍也恢復了本色,整個人顯得精神了許多。此刻,她正一邊吃飯一邊聽縣令講述案件。
案子其實并不復雜,太守的公子來青城游玩,幾日后回郡卻在回途中失蹤,搜索之后只在青城縣幾里外一片廢國里找到了公子隨身攜帶的一枚玉佩,便再無線索。又過了幾日,既無勒索的消息傳來,也未見太守公子的尸體,可謂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太守急了,下令重查,細查之下,才發現青城多年來每年都會在這條路上失蹤幾個男子,只因那些人大多是平民百姓,即使有人報案也不受重視,這才積壓了數年。這次出事的是太守大人的公子,連帶著引出了這許多的舊案。如今上面有太守施壓,下面民聲鼎沸,劉武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卻沒尋得半點線索。被人提醒后方才想到可能是妖鬼作祟,隨即廣尋仙家道門,只請來的人馬也都失蹤在了廢園中,這才寫信向浮屠山求助。卻沒想到,浮屠山派了個女修過來。
沈寧聽他說完后便一直沉默,就在劉武以為她要退縮時,卻聽她說,我想去那個廢園看看,可以嗎?
廢園位于青城城外七里,坐北朝南,據說這里曾是一戶大戶人家。后來戰火紛起這戶人家就搬離了這里,一場天火過后,這里就徹底淪為了一片廢墟。白日里的廢園雜草叢生,沈寧在廢園中轉了半天,也沒看出什么,這里很大,雖已淪為廢墟,但依稀還能看出曾經的繁華。地上只有荒草從磚縫中冒出來,院子里長著一棵病奄奄的梨樹,稀稀落落的葉子,也不見結果。
沈寧轉了一圈,倒也沒看出什么,問劉武道:“敢問大人,太守公子與其他人都是在夜間失蹤的嗎?可有例外?”
劉武回道:“沒有,本官查了青城從前的宗卷案首,這些人都是在夜間失蹤。”
“那大人,不知今晚我能否在此過夜?”沈寧問道。
聽到此話,劉武卻面露難色,道:“姑娘不知,之前我請了幾波人馬來,都要在此處過夜,可第二天清晨也都失蹤了,這才……”
沈寧了然:“大人只管放心,是在下自己要住的,與大人毫無關系,后果也由在下自負。”
劉武這才松了口氣,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