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地上又是一口血沫子。
“小、小人真的就這么多了,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幾名侍從跪在地上,看著東風凜和辛云,個個面露懼色。
在這些被抓回的侍從旁邊,東陽修士已經涼透了,硬得跟條咸魚沒區別。
辛云劃開東陽修士的衣襟,果見腹部已微微發青,“和那些鎮民一樣,都是被喂食了黃修陽自制的穿腸草毒?!?/p>
侍從們聽此,紛紛磕頭求救,哭得血淚都分不清。
辛云問向一旁的木頭:“抓回來后多久死的?”
“不久,不到半個時辰?!蹦绢^指了指地上的一灘黑血,“當時他還未被提審,一直哭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突然就嘔血而亡?!?/p>
“就問出了這些?”
一旁查看口供的東風凜突然出聲,語氣有些危險,聽得地上的侍從又是一抖。
“大人、大人,我們真的只是跟著他四處靠做點法事,驅魔驅邪賺點活計。
三、三個月前才被那個黃修陽帶來這里,一直都是他們兩人私下講話,我們只給他們搬尸體、燒尸體、煮那個什么粥?!?/p>
“他答應一個月會給我們每人三兩銀子當酬勞,我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p>
“對、對,我們真不是什么□□,真不是什么□□啊大人!”
辛云將東陽修士的衣服蓋上,“將軍,并沒有什么其他發現。”
“既然沒用就處理掉?!?/p>
“遵令!”
兩名士兵立即上前抬走東陽修士的尸體,埋都懶得埋,直接一把火油燒了,免得毒害生靈。
辛云給幾個侍從挨個摸了脈門,發現他們并沒有中毒。
“將軍,他們應該不知情,黃修陽并沒給他們下毒。”
要是知情,早就和東陽修士一樣了。
聽到辛云這話,本來就痛哭流涕的侍從們更是哭個不行。
不中毒就好、不中毒就好。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帶上枷鎖,跟在隊伍后頭,到了上級府衙再交接為人證。”東風凜發令。
“遵令!”
木頭和小海立即將這些侍從押解下去,不給他們再痛哭嚎叫的機會。
東風凜扔下口供起身:“安排幾個人去黃修陽家處理一下,將院里那些花都挖回來?!?/p>
“。。。”靈柩花?
“嗯?”
“是。”辛云堪堪應下。
他怎么注意起靈柩花了?
兩人轉身回走,辛云跟在后頭,心中有些復雜。
思慮了一下,還是壯著膽子開了口。
“將軍,我有一事不明?!?/p>
“有話就說?!痹倌\就砍了。
“。。?!?/p>
辛云干咳兩聲,“將軍為何還讓秦古近衛跟著白副將?”
你是不是一早便發現黃修陽的不對勁兒?辛云心里問道。
東風凜停了下來,轉身看向辛云,神色不明。
“你覺得是為什么?”
“。。?!?/p>
辛云身高僅到東風凜的胸口,為了能用正常視線交流,辛云后退了兩步,微微垂首。
“定是將軍圣明,恐此事多生變故,讓秦古近衛留作后援?!?/p>
“呵,你還真敢說?!?/p>
語氣聽不清情緒,東風凜轉過身,兩人又繼續往前行走。
“如今人證物證具在,你與李綱一同將文書寫了,到了上級府衙一同交接。”
“是?!?/p>
如果是□□,軍隊自有清理的職責。但如今已涉及人命官司,軍隊自然沒有必要再繼續糾察,移交府衙便是。
青陽鎮的就算了,死絕了沒辦法,只能等到了青陽鎮上級府衙處再移交處理。
這還是李隊長同她解釋過的,這一路過來可學了不少東西。
“賈辛?!?/p>
辛云收回思緒:“卑職在?!?/p>
“自你治愈本將軍的箭傷后,我便對你醫術無疑。”但身板依舊雞弱,“你可知——”
“卑職多謝將軍夸贊?!?/p>
“本將軍還沒說完!”這搶話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改?
“。。。”哦——
辛云默默低下小腦袋。
瞪了辛云一眼,東風凜繼續說道:
“成了本將軍的親兵,便是下屬,不必自稱卑職。”
“。。?!?/p>
“你兄弟二人既已無處安置,往后便留在營中,為東風效力,本將軍自不會虧待爾等?!?/p>
“。。?!?/p>
東風凜說得極其自然,辛云聽著倒是頗為郁悶。
這是在收攬她?
難不成是因為她救秦古的那一手讓他有了這想法?
“嗯?”
這小弱雞不回話是什么意思?不答應?
東風凜站定,睨眼俯視,等著辛云回答。
“卑,屬下多謝將軍厚愛?!毙猎埔荒樒胶?,依舊垂首以答:“屬下自學醫開始便謹遵祖輩遺訓,盡一生之力用祖輩世代承襲的醫術造福更多的黎明百姓。
此次與表哥離開家鄉,便是對祖輩發了誓言,游歷江河,將祖輩醫術發揚光大。還請將軍體諒?!?/p>
深深一鞠躬,此事毫無商量的余地。
“。。。”
沉默許久,東風凜冷哼一聲,甩手而去。
“不知好歹——”
“。。。”
看著東風凜離去的背影,辛云松了一口氣,擦擦額上的汗珠,跟了上去。
他,其實,也不是很殘暴。
——
軍隊并沒因為這場意外而停下行程,一切打點好后,軍隊當天又重新出發了。
只不過,隊伍中出現了一輛馬車,馬車內躺著依舊睡不醒的白置起和還在昏迷的秦古。
秦古手上的傷口經縫合后其實已無大礙,毒素都祛除了,那點傷口對他來說自然不成問題。
主要還是因為氣血虧得厲害,還需休息一下才能醒來。
離開青陽鎮前,軍中的文兵已張貼軍事文書,告知鎮民東陽修士一行人的惡行,并通緝黃修陽。
辛云與之芳悄悄去和何大爺一家道了別,以提供線索獎勵為由,帶去了些李隊長幫忙給到的口糧。
為免惡人盯上,她們帶的口糧不多,至少在上級府衙來應援之前,何家二老一小應該都不會挨餓了。
坐在板車上,看著逐漸遠去的青陽鎮,之芳一臉疑惑:“表弟,你說那黃修陽會回去找他父母的尸骨嗎?”
“不會?!?/p>
“為什么?他不就是為了給他父母報仇嗎?”
“能將親生父母的骸骨用來制毒,而不是建立新碑入土為安,便可知其心中以因復仇扭曲心智。
屋內沒有絲毫培神液的成品或半成品,明顯是被帶走了。對他而言,這父母的尸骸,應該還不如那些培神液重要?!?/p>
“。。?!?/p>
之芳咽咽口水,直覺毛骨悚然。
放眼看去,青陽鎮已成一點朦朧的墨色,辛云輕輕揉了揉眼,心中微嘆。
誰能想到,這邊境之地,竟是世外桃源與人間煉獄的分界之地。不知其以后,青陽鎮會成桃源,還是煉獄。
想來,這便是人心罷。是善是惡,誰又說得清——
當晚——
東風凜讓秦今下達了一道暗令:
“全面查找上行宮蹤跡。”
——無情的分割線——
白置起清醒時,已過去一天一夜。
而且,他是被活生生餓醒的。
狠狠地咬了兩口饅頭,白置起鼓著腮幫子,一臉的不高興:“為什么秦古昏迷有人喂粥,我就沒有?”
秦今放下依舊昏迷的秦古,讓他躺平,收拾碗勺:“秦古是工傷,您哪受傷了?”
“。。?!?/p>
白置起無言以對,繼續啃起饅頭。
還是填飽肚子要緊。
辛云端著湯藥而來:“秦古近衛如何了?”
秦今起身作揖,回道:“剛喝下軟粥。”
“。。?!卑字闷鹫0驼0脱邸?/p>
這小子什么時候對賈辛這么恭敬了?
“血氣虧得太厲害,多睡幾天也好,但記得給他活動活動手腳,活絡經脈。”
秦今接過藥碗,“我記著了。”隨即站到一旁,讓路給辛云把脈。
辛云短暫探了探秦古的脈門,又查看了傷口:“并無大礙,傷口也沒有感染,估摸一兩天就能醒了?!?/p>
“多謝賈軍醫?!?/p>
“職責所在,秦近衛客氣了?!?/p>
“。。?!弊炖锶麧M饅頭的白置起看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感覺他睡了一覺,很多事情都變了?
努力咽下嘴里的饅頭,白置起趕忙攔住要走的辛云:“哎、哎,賈軍醫,我也是被弄暈的一個,怎么不給我看看?”
“賈軍醫只是吸食迷香過多,睡醒便好,身體并無大礙?!?/p>
“迷香?”
白置起一愣,瞬間又回想起自己被黃修陽吐一口白煙的情景。
“這是哪路的缺德玩意?把迷香含嘴里吹出來?”
真是惡心死人。
“。。。”上行宮的手筆能正常么——
辛云心里默默回復。
這時,東風凜走了進來。
“將軍?!?/p>
“嗯?!?/p>
東風凜走來,看了眼秦古,繼而對辛云說:“從安尋你,你先退下吧?!?/p>
“是,屬下告退。”
辛云退下,白置起頓時有了興致。
“怎么搞的,這都成你‘屬下’了?!毖劬飳憹M了八卦一詞。
東風凜沒搭理他,只是看著秦古:“秦古如何?”
“賈軍醫說一兩日便可醒,多休息對復元有好處?!?/p>
“嗯。”
東風凜點點頭,轉身抬腳離去。
白置起立即抓起饅頭跟上。
“哎,你拿我當魚餌的事我還沒跟算賬呢。”要不是秦今跟他說秦古受傷的原因,他還不知自己被當餌了呢。
“阿三傷得最重的那次你可還記得?”
“?”
話題的跳轉讓白置起愣了一下。
“怎不記得,那次阿三摸到懷王的暗線,卻不想被懷王發覺追殺了一路,重傷掉入河道。
秦古秦今搜查了兩天才找他,從安用了三根百年老參才搶回了他的命?!?/p>
要說最重,應該就是那次了——
“上行宮,便是阿三截到的消息?!?/p>
“什么?”
上行宮,不就是從安說的那個?
白置起驚訝:“懷王與上行宮?”
“嗯?!?/p>
“。。?!?/p>
這就難怪會讓秦古出手去跟蹤黃修陽了。
“那信上提得甚少,我曾派人去調查過,但上行宮行跡難有,此次無意碰上,倒也讓我意外。”
“所以,你想從黃修陽下手,摸出更多關于上行宮的消息?!卑字闷鹈碱^一皺,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靈柩花!那賈辛肯定知道什么!”
看那賈辛燒掉靈柩花的模樣,絕對有故事!
“你說他們會不會是一伙的?”
“。。?!?/p>
東風凜繼續往前,不理會犯傻的某人。
“不對呀,你既然已經知道對方厲害,怎么不讓別人當餌,我和秦古去埋伏?
你要是早點告訴我,讓我去埋伏,我就不會沒防備被吐一口煙,秦古也不會傷著。
為什么啊你?”
“。。?!?/p>
東風凜停下腳步,瞪了一下呱噪的白置起:“就你的衣服是灰白色,醒目,容易被抓獲?!?/p>
衣袖一甩,東風凜走得毫無感情。
“。。?!?/p>
噗——
白置起捂住心口,感覺一口老血要吐出了。
損!是真的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