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蜜餞是我故意帶來的，這并非是宮里出了名的蜜餞，而是宮里出了名的不好吃的蜜汁。

這種惡作劇的小把戲，我長這么大了還是會用，而且在花空樓這里還效果顯著。

而且我分給他們吃的牛肉干也不是正常的牛肉干，而是撒了某種粉末的牛肉干。這種粉末對人體的傷害很小，但會在當日讓人腹瀉不止，腹瀉幾個時辰之后就會開始慢性腹痛，須得吃藥醫治，方可無礙。

我的確是為了把他們帶回去的目的，自損八百。

等度過這個美好的夜晚之后，明天我們三人就會一起經歷難受的腹瀉、腹痛。想到這里我笑了笑，站起身來去看這黃昏漸變成黑夜的景象。

花空樓和花西山收拾那不多的碗筷，取井水洗碗的聲音嘩嘩作響。附近的農田里有青蛙叫聲，除此之外，一切寂靜得要命。周邊一點燈火都沒有，大概是這里的村民早已習慣了早睡。

我回頭看了看他們倆，想必他們平時也不會給自己安排什么娛樂活動。

這無聊的夜晚，真是讓人閑的得發慌。

花空樓輕手輕腳地走到我的背后，可是我相信這世界上有一種感覺叫做冥冥之中的感應。當他的衣擺輕輕沾我的衣擺的時候，我就已經感受到他了。

倒是我玩性大發地轉過頭來，兩只手做出爪子狀嚇唬他。他卻不為所動，一點害怕的神色都沒有。

“唉，無聊。”我感嘆。

“要是覺得無聊的話，就早些去睡覺。”他還是用淡淡的語氣說。

“睡什么覺？我好不容易和你度過這宮外的甜蜜之夜，你就催我去睡覺？”我邪笑著向他靠近。

他在我旁邊挪了挪，又遠了我幾分。

“北公主還是注意用詞，自重。”他的聲音好似比千里之外的燈火還要遙遠。

“你說話也太掃興了。你都是我的人了，站這么遠干什么？”我問。

他又皺眉，再次說：“我不是你的人。”

“那我也不急這一時，你早晚都是。”我挑了挑眉，看著他的臉，又看到了他右臉龐上那淡紅色的怪紋。在這樣的夜色中，怪紋變得很淡。我只是在白天的時候清楚了的記住了它的紋路，這斑紋的每一處，都是我堅定了要愛他的決心。

“未來的我也不是。”花空樓除了否定就是否定。

“不過——”我又向他靠近了幾分。

“什么？”

“你這里難道沒有燈盞嗎？這也太黑了。”我攤了攤手：“我可不習慣這樣的夜晚。”

每個夜晚魏箏都會在我的房間里點上一盞一盞的香明燈，直到我每次睡去，他才輕輕的吹熄。

“我這里沒有燈盞。”他回答我。

“可是我就是想要看到一點光。”我嘆氣。

“但是我有燈籠。”他說完就轉身去屋里，等他出來的時候，手里已經提著兩個紅色的燈籠了。此時他的衣裳和身形都被燈籠照得清晰，在這樣模糊的光線中，他又變成了曾經那個美輪美奐的歌姬。

“真美。”我忍不住夸贊。

他頓了頓，向我走來。每走一步，夜間的微風就吹動他的衣角。那些紅色層層疊疊，加上燈籠泄落下的光，更是使得他身上每一處角落都美得像是傳說。

“你剛剛說什么？”很顯然，花空樓剛剛并沒有聽清我說的那句“真美。”

“我說——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好看。”我笑了笑，從他的手里拿過來一只燈籠。

燈籠是緋紅色，照亮了我們腳下的路。

在這片黑暗中，半個月亮和這兩個燈籠就是全部的光源，我格外珍惜。

當燈籠的光芒照到我白色的靴子上時，我晃動了一下手里的燈籠，對花空樓說：“花空樓，我想在這夜色中看你跳舞。”

“不跳。”他又果斷回拒。

被他拒絕的次數多了，我竟然也有些習慣了這樣的溝通方式。

我嘆了一口氣說：“那我什么時候能再次看到?今生總得有個機會吧？我醒來的時候，還以為這輩子都失去了你。”

“我的容貌已不在，此生不如初見。”他的聲音顯得空落落的，我手里的燈籠清清楚楚的照見了他臉上淡紅色的那處花紋。

“別在意這些，這世間的所有情愛不只是因為容顏。我如今已知曉了你的身份，這輩子都會好好保護你。”我在人生中第一次帶著柔情直視一個男人。

“彼岸使者么？可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他手中的燈籠晃動了一下。

“正因為我以前就說過，這世間一命換一命的勾當本就是下地獄的事情。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會讓你受到傷害。”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右臉。

那些淺紅色的痕跡在我的心里，是我愛上他最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