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毫不講理的男人在醒了之后，竟然還把我給叫醒了。

睜眼的時候看到他那張臉被放大在我的眼前，對我來說無疑是一個驚嚇。

而且人在蘇醒的第一刻是迷糊的，我甚至看了他三秒鐘才認出來這個人是誰。

從眉目到他輕輕彎起的嘴角。他到底這樣看著我有多久了?

“你想嚇死我?”我皺眉，在異地他鄉一肚子的起床氣沒地發，顧漸這是自己送上門來。

“我覺得在清晨這樣看著你醒過來很幸福。”他彎彎的嘴角動了動，我看著他離我越來越近的距離，這人怕是要俯下身來?

我用手撐住他的肩膀，說：“清早就找死?”

顧漸停下來，退后一些，又說：“也是，還不到時候。”

“別放屁，我要回家。”我吼。

他把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曖昧的瞇了瞇眼睛說：“你是不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一清早就在我的房間里？”

我被他的這一句話噎得啞口無言。

“所以，小聲點。”顧漸說話的聲音竟然有點軟軟的，離我很近。

清晨的光從窗戶的縫隙里溜出來，在地面上留下一道細細的線，這條線就恰好正中在我和顧漸之間。

從他的那一頭照到了我的這一頭。

照耀在他的那雙靴子上，在淡淡的光線中，那雙靴子上還有暗棕色的血跡，是昨天在戰場上留下的記號。

從昨天開始，我們的確一直未曾停歇。

除了殺敵，就是逃命。可這一路，竟還有螢火蟲，還有湖面上的花燈。

可現在的我正在斂國和這個男人共處一室，也不知道我的阿箏到底怎么樣了……

阿箏……

我的起床氣全部都被傷心取代。

在顧漸的房間里，在斂國，我歸心似箭。

“我要回家。”我重復了一次。

顧漸沖我笑了笑，然后用手捏了捏我的臉說：“你說這句話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你見過那些半路迷了路，吵著要回家的小孩子嗎？”

我無心聽顧漸說的這些廢話。

我要回儀國，我要回北殿，我要我想保護的人全部平平安安。

“我帶你回家。”顧漸見我不說話，果斷地說。

“好。”我終于抬起眼來。

“但是——”他又頓了頓。

“什么？要和我講條件嗎？”我的心臟砰砰直跳。這個男人在昨天晚上對我說——他就把這個天下都送給我。

只要他敢說，那么我會相信的。

我望著他。

“陪我吟花弄月，陪我幾天。”他的笑容一貫的掛在嘴角。

我輕蔑的笑了笑問：“吟花弄月？是你在漠視我的時間。”

“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相處，無論如何都是快樂的，我很想留下這些記憶。”他雙手慵懶的插在腰間，有些真摯地說。

“原來斂國的少將軍是這樣的閑?昨天還說把天下送給我，今天就說起了風月?”我的語調之中全是嘲諷。

顧漸沒說話，只是把手在我頭上停留了一秒，隨即取下來一片薄薄的小葉子。

“你把葉子都帶上了我的床。”他微微一笑，把這片小小的葉子捏在手里。

“唉。”我嘆氣。

這樣的生活……逃亡、擔驚受怕、在敵國。連澡都沒來得及洗。可是這不是窘迫，而是自然而然的嘆息。

“乖。”他一手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我側著身子躲開。

我哪里要的是安慰。

我要的只是，要所有北殿的人安全，要找那兩個哥哥算賬……還要見花空樓，他在等我嗎？

他會……等我嗎？

“顧漸。我必須要回儀國。”我再次堅定地說出這樣的句子。

我看到身前的男人眼瞳中的光芒閃動了一下，然后我只感覺到身體一軟。

“我還沒吃早飯呢……”

我嘟囔著這句話整個人都軟了下去，思緒變得混沌。

醒來的時候，身上有繩索。

我深呼吸，確認這依然是在顧漸的房間里。可是顧漸不在這里，繩索捆住了我的手腳。

“顧漸！”我憤怒地大喊。

可是這個鬼地方連個回音都沒有。

窗外有三三兩兩路過的人影，我又大喊，可是那些影子沒有停下，影子的手上透著長槍的影子。

我根本不知道顧漸要唱哪一出。

莫非，他是要準備把我囚禁在這里，然后交給斂王?

這時，有陌生的人推開房門，氣勢洶洶地走來，手里拿著一團白色的麻布。他走到我的面前，果斷地把麻布塞進了我的嘴里。早知道，剛剛不應該那樣大喊。

那人皺了皺眉頭，給我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又是一身令人生煩的斂國服裝。

我正用著凌厲的眼神打量著面前的這人，門又被打開了，來了三個看似略顯慌張的人，直接架著我往房間的右側走去。

右側一盆簡陋的蘭花下竟藏有機關，原來這房間底下是有個暗室的。

我掙脫不了三個人的力量。

暗室里極暗，空氣有些混濁，既壓抑又冷，或也只是我的心理作用。

我眼神凌厲著，可是這幾個人沒有給我任何的解釋，看上去只是奉了顧漸的命令而已。

我心里在此時記恨著顧漸，不想將來再給他一點再解釋的機會。原來當真不能輕易信任斂國的人，無論他是不是叫顧漸，無論他有沒有和我說過——要把這個天下送給我。

不知道在暗室里待了多久，昏暗的環境下仿佛時間都變得很慢，這里讓我也睡不著覺。

不知道是到了晌午，還是到了日暮。肚子開始咕咕作響。

我想起來昨天也就吃過了顧漸房間里的一點點心，我連一碗熱湯都沒有喝過……這該死的家伙……

又過了太久無聊的時間。

我像是一株快要枯死了的花兒。

被遺忘在著暗室之中，如果再沒有人來給我送一口水，一口飽腹的食物，我怕是要昏厥在此處。

到時候一具尸體再送給斂王，還有什么值錢的？真是一群不會辦事的呆瓜腦袋，我竟替他們著急。

唉……

阿箏。也不知道阿箏怎么樣了。

“嗞——”

有動靜傳來。

我抬起眸來，以為有人來到了暗室，不料卻是一只灰色的老鼠從墻角鉆了出來。暗室里竟然還有老鼠……我愈發覺得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