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鴛鴦帕》六

第二日，鈺真人帶她到曹府等著曹蘭珠出門，依舊是隱了兩人的身形，范滿滿今日扭扭捏捏的，和他隔著一丈的距離。鈺真人看著別處，問她，“昨晚你抱我的時候怎么不想著避嫌呢？”

“這不是昨日沒來得及想起來嘛。”范滿滿聲音越說越小，想忘掉昨天發生的事。

“之前臉皮不挺厚的嗎？”

范滿滿心里暗想，這哪能一樣。這時曹蘭珠的丫鬟來叫她，她出了房門。鈺真人跟上去，也沒回頭但對后面的范滿滿說，“今天就打算這么和我隔一丈了嗎？還不跟上。”

“也沒有。”范滿滿加快了腳步跟上去，隔了兩步的時候猶豫著要不要就保持著這個距離，鈺真人從前面伸出了手，抓住她的手臂拉到了自己的身側，“我不喜歡有人跟在我后面走路。”

前面的曹蘭珠走到前院，高陽拎著兩個食盒在等她，“小姐，我都準備好了。”給她看了看手中的食盒。

“走吧，先去璇兒那。”果然是陳昭璇，曹蘭珠帶著高陽出了府。

范滿滿不解，“我昨晚見到的那個男子難道是執筆人嗎？”

“他如果是的話，那他和梁吉柔生前一定有關系。”

“難道真是原型？這個故事到底有幾分是真的？”

“如果故事是真的，判官那里所謂的假柳勁竹就會被判罪，并不會有這樣好的待遇。跟去看看，到底這幾個官家小姐是怎么回事。”柳勁竹是病逝，也沒有生前的罪行，并不符合《鴛鴦帕》里假劉生的形象。

他們跟著曹蘭珠進了陳府，陳昭璇正在制作什么東西，比起曹蘭珠這樣英氣艷麗的，她屬于清冷秀氣的長相。鈺真人看了下她桌上的東西，“這粉末是石膽草提煉出來的，封面的隱形墨水果然是她制作出來的。”

“你怎么這么早就準備了？”曹蘭珠看她在搗著粉末問。

“我們的量還是出的太少了，第八話我們要提量到至少三千本。”

“什么！三千本！我們制這五百本已經累死累活了。”

“是至少三千本。”陳昭璇給她分析，“現在開封城中對此事熱議紛紛，但我們沒想到有人竟借這書炒高價，流到坊間的不多。我們這回成本要降低，給各大書肆一千，其余直接流到坊間。”

曹蘭珠有點犯難了，“之前說降低質量，齊月不是不同意嗎，而且就我們六個人，三千本實在有點困難啊。”

“我們現在要的是更廣的流傳度，這事越大越好。”陳昭璇停下來擦了擦手說，“你等我換身衣服，我和你一起去找齊月。她不知道病好的怎么樣了。”

“你給她診脈的如何？”

“脈像上看只是勞累過度，但是她，哎，這樣下去感覺不是個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幫她了。”陳昭璇看著很是著急。

“她說是只是嗜睡，可我們畢竟是凡人啊，之前是不是說十話結束？”

“是的，現在還有三話，她還要這樣遭受三次。不行，我得給她再配點藥。”陳昭璇衣服也不換了，帶著曹蘭珠到家中的藥房抓了幾幅藥，嘆著氣說，“我這也就是養精氣神的藥，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曹蘭珠拉著她邊走邊說，“反正橫豎先給她補著，我那還給她準備了大補的湯。”

陳昭璇把制的藥粉收拾裝瓶，才急匆匆和曹蘭珠出府。

“真人，看來昨日梁吉柔不是第一次給吳齊月托夢了。”

“你體質特殊，影響甚小，但一般人被長期托夢是損陽元的。”鈺真人看了眼她，“其實你也，算了。”他沒說完改了口，“這不是你能掌控的。”

范滿滿倒沒覺得什么，“如果不是這樣，我也碰到真人啊！”因禍得福也不是不好，“不過真人，你為什么不想去了解你的前世啊？”她還是很在意昨天的夢。

“這就和你的體質一樣，都是命數，我已經這樣過了近五百年，我選擇這條路，說明我已經放下了。你很在意？”

“有點吧，或是昨天那個夢太過真實了。”范滿滿摸了摸鼻子，總不能說，因為太在意你，你什么我都想知道吧。沒注意腳下有個石頭絆了下，石頭被踢到了前面曹蘭珠她們那，把她兩甚至高陽都嚇了一跳。

高陽看了下四周說，也無人，“可能是什么貓從屋檐上碰下來的石子吧，大白天的，能有什么。”

曹蘭珠沒想到竟怕這些，催著他兩快點走，被陳昭璇嘲笑著，“你還是開封第一女俠呢，被你打趴下的那些男的知道，你看個鬼怪話本都嚇得不敢睡覺嗎？”

“好了好了，不要揭我的短，我們快些去找齊月。”曹蘭珠作勢要打她，陳昭璇握住她的手，“知道了，不說了。”

而范滿滿被鈺真人拉在了懷里，也不敢有別的動作，“真人，我站穩了，沒事了。”

鈺真人松開她說，“路都看不好。”

范滿滿此刻說她啥，她都是嗯嗯，感覺自己身上都是鈺真人的味道，他身上是雪的味道，明明水無味，但范滿滿覺得好聞的很。

到吳府的一路，兩人聽著曹蘭珠和陳昭璇兩人的拌嘴，竟也沒說話，范滿滿居然希望這個事情永遠不結束，能日日與他在一起就好了。

到了吳府，糖丸一早就在門口等著了，接過高陽給的食盒和他們說，“小姐又睡下了，曹小姐，陳小姐，你們隨我來，我去叫小姐起來。”

“你帶我們去，別叫醒她，我正好給她號個脈。”雖說是讓糖丸帶，但陳昭璇和曹蘭珠輕車熟路地走在前面，看來這三人的關系真是很要好，常常走動。

“萍兒姐姐今日沒來？”糖丸問得是陳昭璇身邊的侍女，曹蘭珠說的六人正是他們三對主仆。

“做那個墨水的有味草藥沒有了，她今日去山上摘了。”陳昭璇回答她，又問了下吳齊月的情況，“這兩日一直是這樣昏昏沉沉的？”

“是的，小姐總是睡不夠的樣子。”走到吳齊月的閨房門口，糖丸輕輕地推開門。

“我來看看。”陳昭璇走到床邊，看著她的面色，其實并無異常，又小心地從被中拿出一只手來，替她號脈。陳昭璇眉頭越皺越緊，邊上的曹蘭珠看著著急，“到底怎么了啊？”

“聲音輕點！”她輕聲訓斥了聲，將吳齊月的手放回被子，沒想到還是把她吵醒了。陳昭璇瞪了眼曹蘭珠說，“都怪你，非要嚷嚷！”

“沒事。”吳齊月坐起來披了件衣服，“我本來就只是乏，睡得淺，你剛剛給我號脈得怎么樣。”

陳昭璇一籌莫展地嘆了口氣說，“你脈象只是虛，你這怕不是藥石能醫的。”

“就只剩三章了，今后好好調養就行了。”吳齊月又問她兩，“你們是有事來找我商談嗎？”

陳昭璇將加大印量的事同她說了一遍，吳齊月思考了一會說，“昨日聽聞黑市在炒作此書，我也覺得我之前的想法太天真了，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將這書流傳出去。可如此大量，我們幾個人如何忙得過來。”

“其實印刷只要初開始拍版好就沒問題，后面的晾曬，穿繩需要的功夫多，我們之前每個人負責一部分書，從頭干到尾，接下來我們就分工協作，你負責原版謄錄和排版，糖丸來印刷和晾曬，萍兒整理成冊，高陽和蘭珠力氣大又有巧勁，他兩穿書裝訂，我來收尾和寫那行藏字。”陳昭璇把每個人分工都說了一遍。

曹蘭珠又補充了下，“我們之前選的紙張是藏經紙，成本不說了，關鍵是厚，裝訂時太耗時間了，我去市場上看過，我們完全可以用中等檔次的湖州紙，質量也不差，關鍵是薄，這樣裝訂時間能縮短。我們盡量搏一搏，兩天三千還是可以試試的。”

“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一試，可要采購這么多紙張怕是會被人引起注意。”吳齊月還是擔心采購的事情，官府最近盯得很緊。

曹蘭珠讓她們都放心，“沒事，我們曹家碼頭每日運送的貨物多，我之前怕紙張不夠，讓人從浙江進了一批紙。”

三人又把一些細節敲定了下，陳昭璇問吳齊月，“吉柔姐姐他們說這次何時會入夢？”

“其實他們也不知道，要看那只黑貓什么時候帶他們入夢。”

“都說畜生一樣的東西，我看是罵錯了，有些人還遠不如畜生，都不配相提并論。”曹蘭珠不知想到什么氣憤地罵。

吳齊月勸她消氣，“這事馬上就會真相大白了。我們一定要替姐姐和柳先生討回公道。說來，姐姐在夢中一直說愧對我們，讓我們這么辛苦。”

“她這是說的什么話！”陳昭璇有點不開心了，“我們因為柳先生的書結緣，相談甚歡，這些年了一直情同姐妹，吉柔姐姐病重時都在牽掛著我當時的腳傷，這些年大家有事都相互扶持，而且都是她照顧我們多，怎這么見外。”

“就是。”曹蘭珠平日最愛和陳昭璇拌嘴，這時也同仇敵愾，“我當年被那幾個京中小姐刁難，說我粗魯不堪，是吉柔姐姐替我抱不平。我們現在做這些事根本就不是為了柳先生了，是因為她是我們的莊可卿，我們是為了她。”

三人都紅了眼眶，互相對視了一眼又都笑開了，吳齊月忍住了淚說，“我下回一定會告訴他們的。”邊上的糖丸聽了都在抹淚。

聽她們談完分別后，范滿滿感慨了聲，“沒想到她們竟是為了梁吉柔，親生姐妹都未必如此。”

“吳齊月這般疲累，應是那個男子在夢中將原文給她看了一遍，她有過目不忘之能，可這樣確實傷耗精力。”鈺真人帶著范滿滿出去，到了外面將兩人的隱身術去除，“餓嗎？”

“嗯！”范滿滿不假思索地點頭，不等鈺真人問她就自己報了菜單，“我想吃扯面！”

“走吧！”鈺真人看她歡快地走在前面帶路，在后面輕笑了笑，還真是省事。

范滿滿喜歡吃的這家扯面，老板會提前準備好面團，隨吃隨扯，客官定粗細，店中有素臊子和葷臊子兩種，素臊子是用香菇，胡蘿卜，木耳等和醬料炒制，葷臊子則加了豬肉。范滿滿今日有人買單，點的是葷臊子，一碗端上來，噴香，她迫不及待地攪拌勻，夾起面片往嘴里送，鈺真人是不吃五谷的，便看著她吃。范滿滿被盯了一會有點不好意思，擦了擦嘴問，“我是不是吃相太粗魯了？”

“都吃了一半了，問這話？”看她耷拉下腦袋，又說，“沒有，看著挺香的。”

等范滿滿吃完，鈺真人送她回去和她說得回去了，明日再來找她。這種日日能相見的日子，讓范滿滿有了別樣的盼頭。不過第二日，鈺真人帶來一個消息。

一年半前，柳勁竹向吳家提過親，但和莊老爺不同，梁家直接拒絕了，而不到半年梁小姐過世了，相繼柳勁竹也抱病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