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前塵往事-下五

或許說等不合適，宋淳芮對他的執念像是放下了，她這一生經歷了太多但又活的那樣無趣，現在看開了，只希望在遠方聽到他安好的消息，可令鈺不光不好，還在入魔的邊緣。

煞神是匯聚了萬人的怨恨轉化成的魔，千年前出現過一次，歸順了魔界，天界花了百年的精力才降服，但危害了人界，生靈涂炭。煞神難以控制，天庭趁令鈺意志還清醒想要招安，若他甘愿走那一輪鏡臺，割舍前塵往事，入仙籍，他的魔性就不會被激發出來，到時候歷練五百年將魔性洗除，便不再會構成威脅。

但令鈺并不愿意，成仙入魔都與他無關，他是被迫成了魔，無端成了煞神，天界對他束手無策，又怕他隨時入魔，便設了結界將他圈住。可令鈺無師自通地將魔力升至了五層，破了結界，天界正想強行要與他對橫時，丹辰星君這個閑職仙君站了出來，說他愿意一試。這個爛攤子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問令鈺的第一句話是，“你是想找宋淳芮嗎？”

令鈺戒備地看著此人，沉思了許久才開口，“你從何得知她？”

“我從哪知道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她在哪，能帶你見她。”下一刻丹辰星君就被鎖住了喉，令鈺沒有半分情感地說，“我不知道你要來講什么條件，但你除了帶我去見她，別無選擇。”

“我不和你談條件，只是她現在不想見你，她需要考慮兩日。”

“為什么？”令鈺一輩子未放下的只有她，對她的執念倒更像是入魔，卻得來她不想見自己這話。

“她說她累了，要靜一下。”

令鈺手上的力氣緊了幾分，“她在哪？”

丹辰星君呼吸有些困難，但也未說出她所在之地，“兩日后她愿見你，你自然會知道。”令鈺現在入魔后，嗜血是他的天性，丹辰星君不配合讓他起了殺心。

“我若死了，不會有人知道她在哪。”這個話一出，令鈺抓著他的脖子扔到了地上，“兩日之后我若見不到她，我會抽了你的仙筋引路。”

丹辰星君看著他雙目充血，已有一半入魔的樣子，想到宋淳芮回絕的話，“宋淳芮已死，我不過是與他，與任何人無關的魂魄。”

“若他成魔被圍剿，魂飛魄散也與你無關嗎？”丹辰星君當時這樣問她，宋淳芮終于慌了神，“他為什么會魂飛魄散？”

宋淳芮聽完丹辰星君此行的目的，心中有數了，淡然地問他，“你是需要我做什么嗎？”

“你可以選擇見也可以選擇不見，這只是天界給我的任務，我并沒說明你的存在。”丹辰星君苦笑著將天界的意思和她說。

投身鏡臺后，魔性會被封住，同時記憶也沒消失，這點令鈺是不知道的，他們需要有人讓令鈺心甘情愿地跳下鏡臺，變成一個由天界掌控的令鈺。

“他若成魔將不得善終，只有這條路可走，你是不愿意他忘記嗎？”

“不！”宋淳芮一口否決，“我希望他徹底拋下前塵。只是他怕是不愿意成仙，我可能也沒什么辦法。”

“于情，我不愿意你攪和這趟渾水，于理，沒有人知道你，你也無需做什么。我這一趟像個多事的人，你不愿意也好。”丹辰星君吁了一口氣，打算將這個事再推出去，就說自己沒有能力解決。

“仙君。”宋淳芮叫住了他，“能否給我兩日時間，到時候可來得及？”

“那兩日后我再來找你。”

這便是丹辰星君來找令鈺前的事情，令鈺放過了他，對于令鈺說的抽仙筋，丹辰星君也無害怕，宋淳芮那天肯定會出現，他卻后悔去找宋淳芮了。這事他本不該讓宋淳芮參與，去找她也是因為看了她的一世，覺得她仍有被埋藏起來的執念。

兩日后，宋淳芮被丹辰星君帶去了天界令鈺被軟禁的地方。令鈺見到她，抑制不住悲憤，“為何不愿見我？”第一句便讓宋淳芮無法回答。

她已經記不得多久沒見過令鈺了，活著的時候后來瘋癲了，也日日都在等著他，現在的他站在自己面前，宋淳芮卻不敢上前。令鈺還是之前的樣子，只是血瞳帶著殺氣，看著有點令人生怕。

“我，你可好？”千言萬語也匯成不了一句話，只能問著這不痛不癢的話來。

“你問現在，還是之前？”令鈺走上前來指尖輕觸她的臉，“沒有一天我覺得是快樂的。”

虛幻成實，宋淳芮埋葬在心底的思念出土，抓住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令鈺曾把她放在心間呵護疼愛，上一世的錯過，她大婚后就見了她兩次，一次見到了她的境遇無能為力，再見之時只能抱住她冰涼的尸體。現在終于又見到她，她已失去了天真爛漫，對一切都戰戰兢兢，恨這天意弄人。

再次將宋淳芮相擁入懷沒想到竟然隔了一世，“我會帶你走的。”

這個話宋淳芮上一世等過，卻只等到了自己凄涼的結局，現在她不想再讓令鈺這么說，“我們逃不了的，入魔你可知意味著什么？”

“你也是幫著他們來勸我的？”

宋淳芮點頭，被令鈺推開，令鈺發怒著問她，“你可知成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放下情愛，說不定要求兩人永生不見，他等了一世竟等到的是這個話。

“鈺哥哥。”宋淳芮前上幾步抓住了他的衣袖，“我知道，但現在沒有別的路了，而且你不會拋下我的，不是嗎？”

宋淳芮鎮定下來，努力編織著謊言，“我有世救過丹辰星君，他和我說了，蓬萊之島有散仙還有不死之藥，我現在只是魂魄，若你有了仙籍，可以帶我入島，縱使等百年，我也會等你。”

“談何容易，他又有什么憑證屬實。”他現在和宋淳芮都談不上仙凡殊途，一魔一鬼，天界對他也那么戒備，怎會那么輕易。

宋淳芮從袖中取出了一顆丹丸，“這是丹辰星君給我的，留魂丹，我服過后，地府就不再掛有我的名字，我便可以安心等你來。”若是后來成了鈺真人的令鈺就會知道根本沒有什么所謂的留魂丹，這不過是丹辰星君那最普通的丹藥。

“我們現在別無他法不是嗎？”宋淳芮又補充了一句。

令鈺看著她手里的丹丸沉思了許久，眼里滿是憂慮，“他們的話我是信不過的，但聽之前的人說，魔性封住但我依舊有靈力，若我沒有找到蓬萊仙境，我也會將你帶走。”

“我等你。”這三個字，上一世宋淳芮未對令鈺說出口，此刻卻成了謊言。

后面的事，和宋淳芮預想的一樣，令鈺經歷了鏡臺洗煉，前塵之事如同揚走的沙子，成了鈺真人。

丹辰星君問她，“你不后悔嗎？”

“愿他今后無牽無掛，不再被枷鎖束縛，今后魚躍龍門，永世不見。”他們之間的情分到此為止，此后陽關道獨木橋不再交集，她也能安心放下。

令鈺因為所帶煞氣太重，整個天界都無法讓他有地方修煉，玉帝想到了一個地方，冥界，并默許讓他用厲鬼進行修煉，用鬼魂和煞氣陰陰相克，正好能消磨他的魔性，便讓他再那修行五百年。

宋淳芮是在地獄當差十年，沒想到倒是經常能遠遠地看見成了鬼仙的令鈺，只是現在作為鈺真人的他已經認不得她了。他不再有一絲笑顏，這些厲鬼或是尖叫或是求饒或是譏笑，在他手中都只是修煉的材料，吸走魂魄來漲修為，踏在這布滿污穢和血跡的地獄中，他那煞神的名號令人在背地聞風喪膽。

令鈺所經之處，大家都急忙躲起來，只有宋淳芮藏在遠處偷偷看他一眼，只有一次，她去奈何橋送文書，與他迎面相見，她一時忘了要躲閃，就這樣在原地癡癡地看著他。令鈺將她視作空氣，與她擦肩而過，沒有一個眼神給予。

再往后，宋淳芮便結束了這十年勞役，前去酆都等輪回，百年時間，偶爾能聽到鬼差會說到他，大家依舊在背地里叫他煞神，不過對這個稱呼由來倒是都了解得不多。聽到他修為大漲，閉關修煉，不用再用厲鬼來漲修為，這樣一點點，一年年過來，時間長了，前塵的事仿佛是她臆想出來的夢，現在每隔幾年聽到他安好的消息就已讓她心滿意足。

期間宋淳芮拒絕了幾次輪回的機會，直到再也拖不下去了，丹辰星君前來找她了，“我可以幫你安排下一世的人生，生活美滿，兒孫滿堂，就當作遲來的報恩了。”

宋淳芮道謝但拒絕了這個安排，“若是真可以，我想要下一世不再有顧忌，為自己過一次。”

“我定如你所愿。”

丹辰星君為她安排了一個俠女的人生，但每個人的命運天無法注定，樹種下，如何生根發芽便無法干預了。

她作為范滿滿人生的開始便像自行生長的樹根一樣，向著未知又既定的方向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