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下眸中翻涌的情緒:“小鳳凰,你這心,未免偏的厲害了些。”
“小鳳凰,風衍恒可曾對你說過,他身上流著的,不是風家血。”
“小鳳凰,你可知我生母是誰?”
“是憐皇后。”
“你可知風衍恒的生母是誰?”
“是靜王妃。”
姑隨歌從小就不是話多的人,這次大概是狠了心要揭開那些鮮血淋漓的過往,破天荒的一次說了這么多話。
云安有些呆滯的聽著,眼角不再是那么張揚的弧度,姑隨歌的聲音在腦海里回蕩起來有些失真,姑隨歌從不騙她,他說的她都是信的。
“憐皇后與靜王妃本是姐妹,清銘十七年年末,靜王妃入宮探望憐皇后,偏在那一日,憐皇后與靜王妃同時生產。然而憐皇后難產而死,靜王妃母子平安。”
“后來,那個愛慘了憐皇后的先皇便早早封了風衍恒為太子,此后再無所出。”
“當時的產婆宮女太監都是靜王妃的人。”
“從小靜王妃就是把我當做一枚棋子來培養的,她要我處處護著風衍恒,她要我立誓此生忠于太子殿下……但靜王妃怕我掩了風衍恒的鋒芒,便要我事事藏拙。”
他再不稱那人為娘親,靜王妃啊,是他殺母奪父的仇人。她把自己的兒子放到了他的位置上,而他深愛的人為了風衍恒與他刀劍相向,此后分離長達六年有余,而他與小鳳凰那六年的人生生生錯過,他是有怨恨的。
他恨靜王妃,恨這天道不公……
“小鳳凰,若是當初靜王妃沒有將我與風衍恒換掉,是不是那年梅林得你偏護之人便是我”
“嗒——”銀鞭落地,云安的瞳孔有些渙散,她突然就想到了那一日,少年眉間一點殷紅,一襲月白華裳,背影清絕,那一個回眸……
有些回憶不能被觸及,因為那些滿目猙獰的過往、那些鮮血淋漓的當年,都是忘不了也逃不過的劫難。
就如同清銘三十二年十二月被大雪掩蓋的遍地鋪張的鮮血,那是云安終其一生的夢魘。
姑隨歌說得對,她與姑隨歌這輩子都沒辦法兩清了,是她欠他的,是她親手毀了那個風骨清冶的翩翩少年,是她親手推他入無間地獄……
那時他說了什么?
他什么也沒說,甚至還回頭笑了一下,眉眼間是濃郁的是化不開的溫柔與牽戀。
那一個回眸,是當年那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少年對這世間最后的溫柔。
只是,姑隨歌的這一問,云安沒有答案。
云安是茫然的。
云家祖訓——殷殷赤血,百戰忠魂。
云安一直覺得,自己是云家人,就合該護著皇位上的那個人,因為那個人姓風,因為他是兩百年前云家先祖的摯友及恩人的后代,可如果那個人不是呢?
云家祖訓——心之所安,義之所在。
可是啊,終是那時年少,終是酒迷了心亂了智,她將摯愛的那把劍,刺入了她的“心之所安”棄了自己的“義之所在”。
良久,云安看向了姑隨歌,聲音沙啞:“隨歌,太遲了。”云安垂了雙眸,喃喃道:“太遲了。”
若是能重來一次就好了……
其實她記得的,她什么都記得,她騙世人說自己不記得了,都是假的,自欺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