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書菱會來看我。帶了許多嬰兒圍兜、小鞋子小帽子,看著她親手繡的那些精致花紋,我忍不住嗔怪:“小孩子長得快,穿不久,你繡得這樣精致做什么?”
她抱著桁兒逗弄,一邊笑道:“好歹是姨娘的心意,咱們桁兒自然該用好的,是不是啊?”
小家伙睜著水靈靈的眼睛盯著陌生的面孔,張著小嘴下巴上口水亮锃锃的,我拿帕子給他擦,“這家伙向來不怕生的,看到漂亮的人就這副樣子。”
“真可愛。”
寧書菱剛夸完,小家伙忽然臉色開始不對勁,憋了會兒,“哇”地一聲哭起來。弄得她慌了手腳,“哎呀怎么了?這……這是怎么了?”
“估計(jì)是尿了。”我接過,手探到尿布上,果然濕濕熱熱的,喚來安春抱去換尿布。
廳中只剩下我們兩人,她拉著我的手十分鄭重,“嫣妹妹,謝謝你。這是我的一點(diǎn)心意。”
我接過她遞的一個小盒子,是一盒丹蔻,顏色盈粉,膏質(zhì)細(xì)膩,湊到鼻尖是牡丹的馨香。光看盒子上的圖案和顏色我就知道,這是醉玲瓏一個月才出一盒的精品,必然是價格不菲。
將盒子塞回她手里,我道:“我也沒能為你做什么,況且之前多虧你幫忙,我還沒能回報(bào)你呢,你這份禮我可受之有愧。”
“能從荊王府和平脫身,父親也不再強(qiáng)迫我,這都是嫣妹妹的功勞,于書菱是大恩。”說著,她起身要下拜。
我忙扶住她,沒想到荊王這樣有效率。
“書菱,你我情同姐妹,結(jié)識你,是魏嫣之幸。”
她莞爾,“書菱亦是。”
桑綺嫣的身份我仍舊未與她說,倒非是不信任,只是知道越多,反而會為她帶來災(zāi)難。
“主子,外面有位自稱叫洛姬的姑娘求見。”香珊進(jìn)來通報(bào)。
我和書菱對視了一眼,掛上面紗,我道:“帶她進(jìn)來吧。”
楊柳心的洛姬,我和書菱也只是上次女扮男裝去見過一次而已,不知她找上門來是為何事。
香珊很快帶進(jìn)來一位披著深色斗篷,帽子深深蓋住容顏的女子。
甫進(jìn)門,她掀開帽子,十分禮貌地行了一禮,“洛姬見過二位姑娘。”
“楊柳心的花魁果然姿色非凡。”我端起茶盞笑道,“只是我們,好像素未蒙面,不知道洛姑娘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她如水的秋眸直直射向我,“洛姬這里、有魏姑娘想知道的消息。”
我容色一滯,我想知道的消息?跟延舟哥哥有關(guān),還是荊王?她又是帶著何種目的?
寧書菱很明事理,起身告辭道:“既然嫣妹妹有客,今日我就先告辭了。”
我拉住她的手,“書菱,改日有空,我去看你。”
她笑著點(diǎn)頭。
對這個相識不算久的朋友,我卻有一種十分親厚的感覺。
朋友、愛人、親情,那是這個世界上無比珍貴的、比金錢利益更加令人幸福的存在。
將洛姬帶到后院,確保四周無人,她才開口,“魏姑娘,可是一直在尋珩王的下落?”
“你、你知道有關(guān)他的消息?”我掩下內(nèi)心激動,神色定靜。
她搖頭,“洛姬暫且不知,但憑借楊柳心四通八達(dá)廣羅消息的能力,相信可以幫到魏姑娘。”
“哦?洛姑娘總不會是要平白無故幫我,說吧,你的目的?”
她輕聲細(xì)笑,“魏姑娘真是聰明人,不錯,魏姑娘只要肯出手對付太后,楊柳心的人手任憑姑娘差遣。”
“太后?”我繞著庭院走了幾步,頭頂是燦爛的晚霞,“我已不再身處宮廷,況且,洛姑娘何以認(rèn)為,我有那樣的能力?”
“就憑……魏嫣姑娘,原名桑姑娘。我說的對么?”
“你?你到底知道多少?”洛姬會知道我的身份,我自然而然第一時間聯(lián)想到荊王,說不定,洛姬前來,也是他授意。
她卻沒理會我的問題,繼續(xù)道:“且不說桑丞相會是您最大的助力,聽聞近來魏姑娘與左大人往來甚密,光是這兩位在朝堂的地位,想必足以撼動太后的權(quán)勢了。”
我蹙眉,思索著她的話意,“你不是荊王的人么?為何要對付太后?”
沒等他回應(yīng),我想到什么,荊王同太后也不過是表面關(guān)系,難道,他打算反擊,掙脫太后的束縛了?
“洛姬是誰的人,魏姑娘不必?zé)_,你只要知道,這合作對你百利而無一害。”
她款款而步的身姿、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的確當(dāng)?shù)靡粋€訓(xùn)練有素的游說者。
我若不肯合作,后果也很明顯,既然她們已知我的身份,不管透露給太后還是皇上,相府,都難逃罪責(zé)。
“你們想要我做什么?”
“只要魏姑娘同丞相大人和左大人說說,清除或者阻斷朝中太后所養(yǎng)的暗臣,具體名單后續(xù)會有人交到魏姑娘手上。”
“桑丞相那邊,沒什么問題,只是左霽……荊王不是同他交好,為何要我出面?”我可不確定,自己能說動他。況且女子干涉朝堂之事,本就不被允許。我爹那邊,怕也只能以他的外孫兒安全為切口。
“呵,”她掩嘴而笑,“原來魏姑娘還不知道,荊王與左大人交好,向來只談風(fēng)月不涉朝堂,他們之間有君子之約。”
難怪左霽稱呼他“梓臻兄”而非王爺。
洛姬說的沒錯,這樁合作于我有利無害。我與太后本就勢同水火,只要知道我還活著,她不可能放過我。
荊王不能明面上對抗她,借助外人之手再合適不過。
只是我沒想到他當(dāng)真對皇位不在意?
以我的猜想,他就算與太后再不和睦,也應(yīng)當(dāng)借太后之手扳倒付容峘以后再對太后出手。
皇城水深,當(dāng)真是一點(diǎn)兒不假。
捏著手上洛姬留下的花牌,望著院中的紅蕊花我有些失神,延舟哥哥,原以為,待你歸來,我們便可以帶著桁兒,遠(yuǎn)離京中一切。如今看來,嫣兒只怕……又要陷進(jìn)去了。
“王妃!”
鳳岑不知何時悄無聲息落在了院中,一身隱秘黑色服飾在夕陽的霞輝中顯得格外惹眼。
“查到什么了?”我望著他頭套上蓋下來的面罩。
他將一封密函遞給我。
上面鮮紅的太后璽印將我雙目刺得通紅,信紙被我捏成一團(tuán),不由地氣得渾身顫栗。
“我與她,必定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