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自然是想活的，”青娘子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之前有眼無珠沖撞了大人，還請大人高抬貴手饒奴婢一命。”
“大德不敢忘。”
黎墨搖搖頭，失聲笑道，“你看我可像是以德報怨之人？”
青娘子心中咯噔一聲，暗叫糟糕，果然她又聽得那奇裝異服，衣著顏色鮮艷，露著胳膊和小腿的青年宗師道，“我曾聽聞有賢人說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對此深感有理。”
“所以，若你不能拿出讓我覺得可以放過你的東西，那么，還是請你魂飛魄散好了。”
黎墨是笑著說這兩句話的，但在青娘子耳中卻聽不到任何笑意，反而只有滿滿的冰冷。
若一個人能笑著奪走他人的生命，那么他要么是神人，要么是瘋子與變態。
“小人好打交道，偽君子也容易周旋，只有這毫不掩飾心意的笑面虎最為難纏。”
青娘子暗叫倒霉，心中天人交戰了片刻，終于定好了保命的策略。
“大人是練武的宗師，定然見識過凡俗的精彩，但凡俗之人壽命短暫，百年之后終究會化為一抔黃土，哪里比得上靈修自在逍遙？”
“想必大人定然聽說過靈修吧？”
“我這里，正有踏入靈修之道的路子，不知憑此可換得賤命一條？”
青娘子小心翼翼地問道，偷眼瞥見那青年眉頭微皺，立刻補充道，“不敢隱瞞大人，奴婢本是自膠州逃難到此的良家女子，不曾想在這里遭了秀水寨的寨主迫害，父母兄弟均遭橫死，自己也被毀了清白身子后折磨至死，還被以靈法煉成兇魂，助長其勢力。”
“只要大人您殺了那寨主黃石，奪得靈修之法，定能長生久視，自在逍遙。”
“說不得國都里的皇帝老兒，見了您后都要尊稱一聲仙長哩！”
黎墨自動略去青娘子吹捧的話，再問道，“我是武人，你口中的黃石是靈修，你確定我能打得過他？”
“自然能！自然能！”
青娘子應道，“大人已是能顯化武道意志的先天宗師，黃石不過得了幾式殘法，尚未鑄得仙基，武道也只是初入內練境界，所倚仗的，不過是包括奴婢在內的兩只兇魂。”
“只要大人出手，黃石老賊便翻不起什么浪花！”
“靈法，有趣。”
黎墨知道這只青面鬼在說謊，因為神意籠罩之下，她身上的惡意不僅沒有減輕，反而變得極為濃重，若說殺人的惡意是一，那么現在就是三。
黎墨沒有揭穿她，因為她雖然撒謊了，但說的話有真有假，起碼在神意的感應中，秀水寨寨主黃石有靈修之法這件事是真的。
“神意妙用無窮，竟能聞人心聲，地上神國之名，名不虛傳。”
黎墨按下感慨，配合青娘子做出一幅高傲的樣子，但高傲中又帶著些許貪婪。
“好，若你說的話是真的，我不僅饒你一命，還會為你報仇雪恨！”
“帶路！”
“裝模作樣！”
青娘子暗罵幾聲，在雄鷹神意隱沒后擠出笑臉飄在空中向東南方行去，四肢重新長出，不過卻顯得有些透明。
“聽聞這女鬼所言，此界不僅有武道，更有靈法，想來一定很精彩。”
黎墨心下變得歡快起來，連被動穿梭到異界的憤懣都消散了許多，至于這女鬼的算計根本沒被他放在眼中。
即使蛇蟒有吞象之志，真正做下來成功概率也是微乎其微的。
飛翔在天空的真龍，豈會在意地上的凡種？
他更多的，是把接下來將遇到的事，當作一場戲，一場有趣的戲。
“你說自己是自膠州逃難而來，逃得是什么難？”
走在路上，黎墨覺得枯燥乏味，便順著青娘子之前透露的信息詢問起關于這個世界的現狀來。
“大人不知？”
青娘子似是有些驚訝，疑惑道。
“我之前數年一直在潛修，半月前才出山，因此對當今天下的事，了解得并不多。”
黎墨隨口扯了個謊，也不管對方信不信。
作為一只聰明鬼，青娘子是不會質疑的。
“難怪，難怪。”
她暫時按住心中的疑惑，解釋起來，“大人既然是半月前才出山，難怪對今天下之事不明白。”
“半年前豫州石岸口冠江決堤，滔滔江水順流而下，大半個豫州加上膠州、贛州、秦州盡成澤國，江水高出地面三丈有余。
“這種狀況整整持續了三天，屋舍垮塌，良田廢棄，豚畜淹死無數，人尸連成一片飄在水面上，天上的烏鴉沒有落腳之地，只能停在尸體上，晝夜叫個不停。”
青娘子說著，漆黑的眼珠中流露出真情，“奴婢就是在那時候，跟著父母兄弟，從膠州一路奔逃到秦州的。”
“可惜還沒逃出秦州，就死在了這西寧府的地界上。”
“兩眼望去，一片茫茫。”
黎墨沒有出聲，他總算明白這片大澤地是哪里來的了。
冠江水退去，秦州多數地界自然成了澤地，想來現實情況只會比青娘子描述得更慘。
“當今皇上怎么賑的災？”
“奴婢不知道，”青娘子搖頭，“但奴婢所經歷之處，官府倒多是設卡收稅，吃得滿嘴流油。”
“那，那些靈修們呢？”
“靈修本就超脫世俗，不為凡人可見，普通人一輩子也見不了幾次，怎么會去賑災？”
“何況，”青娘子猶豫了片刻道，“奴婢聽聞從豫州逃難來的人說，石岸口的決堤，正是因為兩名仙人的戰斗導致的。”
“他們恐怕不會把凡人放在心中。”
神意的反饋告訴黎墨青娘子說的都是真的，她并未在這件事上撒謊。
“若她所聞所見皆是真實，那這個世界，還真是一個讓普通人絕望的地方。”
黎墨聽聞這些，感觸雖有，但并不深。
比起青娘子這個土著，他只是個過客，除非這片天地在他身上留下足夠深的烙印，才能引動他內心的情感。
比起遙遠的人間災難，他更在意眼前，寨主黃石身上的武道知識和靈法，將成為他叩開此世修行大門的鑰匙。
也許通過修行提高生命層次，可以提高他的觀測能力，甚至為他找到一條回歸蓋亞星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