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秋澄洗漱完畢，在床上疊衣服時，陳然從廁所出來，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隨口說道：“你晚上睡覺是不是大部分時候朝右躺？”

秋澄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臉上的輕松頓時變得陰郁，語氣不善地問道：“你晚上看我睡覺了？”

陳然頭都沒抬：“看你睡覺干什么？有啥好看的，我又不是神經病，不困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朝右躺？”秋澄盯著陳然，忍著沒有讓語氣變得急躁。

“我算的啊。”陳然把水杯接滿了熱水，擰上蓋子，直接放到零食的袋子里。

“你過來。”秋澄向陳然招招手。

陳然感覺氣氛有點問題，莫名其妙地走了過去，卻沒站到秋澄旁邊，而是坐到了自己睡覺的那張床上：“怎么了？”

秋澄扭過身，站在陳然的面前，俯視地看著：“老實說，你怎么知道，我晚上朝右躺的？”

陳然依舊舔著臉在笑：“我不是說了嘛，我算的啊。”

“真的？”

“真的！”

“那你給我算算，我昨天晚上幾點睡的，今天早晨又幾點醒的。”

“嗯……”陳然開始像算卦先生一樣掐著手指節，卻一直沉吟，沒有說話。

“幾點？”秋澄催促道。

“別急，我正算呢。你看你，老打斷我。”然后，陳然繼續掐手指，一幅沉思模樣。

“啪！”秋澄一巴掌把陳然捏著的手打開，咬著牙道：“別糊弄人了，你根本就算不出來。你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你跟我說，你是不是半夜醒來，偷看我了？”

“沒有！”陳然伸出一只手，眼睛睜大了一點兒。“我昨天一晚上都沒醒，早晨才去上的廁所。”

“那你怎么算我是朝右睡的？”秋澄死死地盯著陳然的眼睛，陳然有些不敢直視，想扭過頭，被秋澄又撥了過來。

“我算卦……”看秋澄單手指著自己，眼睛也瞪圓了，陳然立馬改口：“大部分人都是朝右睡的好不好？”

“不是，我在內地基本都是朝左。”

“你等我說完啊。”陳然趕緊捏住了秋澄的手。“在XZ大部分都是朝右的，尤其沒有完全適應的。”

“為什么？”秋澄看陳然語氣不似作偽，表情也放松了許多。

“你想啊，XZ本來就缺氧。你完全適應了沒有？走路不還喘氣。”看秋澄點點頭，陳然才放心大膽拉秋澄坐到了旁邊。“心臟不在左邊嘛，你想，你在下面朝左睡沒問題，那是氧氣充足。在上面，你像革吉海拔都平均4500以上了，再朝左邊睡，不壓迫心臟，那怎么受得了。大部分，不管你在內地怎么睡，來XZ待幾天，身體不自覺就朝右邊睡了。”

“哦，是這個道理。”秋澄這才恍然，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你以為我晚上不睡覺，爬起來偷看你啊？還干什么，非禮你啊？”陳然倒得意洋洋，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

“滾！”秋澄想給陳然一巴掌，結果發現雙手還在被陳然拉著，掙脫了一下，沒掙開。“松開我手。”

“不松！拉著怎么了？”陳然腳急忙一縮，躲開了秋澄踩過來的腳，嬉皮笑臉地說：“又不是沒拉過。”

“真討厭，你！”

看著秋澄低垂的眼眉，嘴角微微上翹，帶著些無可奈何與心甘情愿，陳然忍不住繼續調笑：“還有更討厭的呢。”說著話，嘴往前湊，就要吻過去。

秋澄竟迎了上去，并不是吻，而是快速地咬了一下，在陳然的尖叫聲中，把手快速抽離，跑了開來。

于是，等兩人下樓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十點。在小小縣城里沒有找到喝豆漿、吃包子的店鋪，勉強吃了半碗米線，還是清湯寡水，沒有大塊的肉，只有兩根青菜。

已經到了這個時間，著急也不是兩分鐘的事了。吃完飯，看對面有家不大的超市，秋澄便顛顛地跑了過去，先轉了一遍，才開始選自己想要的吃的。

沒想到超市不大，裝修也簡單，但品類還算齊全，尤其有很多的糖果，盡管他倆都不吃。

飲料是一定要買的，其他的都是看著新奇的買。新奇并不是說革吉有內地見不到的商品，而是指很多平常不會買、不會吃的東西。

秋澄一邊看著生產日期，一邊對陳然說道：“這里東西挺多的啊，不像你朋友說得那么差啊。”

“可能冬天那樣吧，現在不是算春天。”按照二十四節氣來說，再過幾天都要立夏了，雖然外面到處是白茫茫的雪。

“老板，你們冬天也這么多東西？”秋澄結賬的時候問道。

“對啊，現在交通這么好，什么都有，就菜少點，不過也不少啥。”老板有三十來歲，漢族，臉色有些發紅，從星星點點的曬斑上可以看出來XZ時間并不算短了。

“你的朋友肯定是騙你的，你看，什么都有，水果也挺新鮮的。”秋澄坐到車上，把買來的零食、水果，一股腦放到后座上，反正也不坐人，不在乎什么亂不亂的。

“就是，那幾個家伙在微信群里說的老慘了，讓我們同情了半天。要不是他們拍了照片，我們說不定也不信，就是照片把我們騙了。以后再也不相信他們了，還以為我們不會來這地方呢。”陳然忿忿不平地說道。

“今天到哪？”秋澄問道。

“不知道，到哪是哪。反正現在是從阿里返回，一錯再錯真正出發！”陳然叫著，駛出了GJ縣。

沒走多遠，又看到了那條貫穿阿里的獅泉河，再后來便逐漸往上，開始爬坡。

“又要下雪了。”陳然看著前面越來越陰沉的天空說道。

“怎么跟昨天一樣，一出縣城就下雪？”秋澄也是無語，又開始上山，又開始下雪，心里默默祈禱，別跟昨日一樣就好。

從昨天下山后，一直到今天，車再也沒出過任何問題。租車公司老板還打了電話詢問，聽說一切正常后，拍著胸脯給陳然說，昨天的只是偶發現象，肯定是冷熱不均造成的，還再次強調，在山上哪怕費油也不要熄火。

對此，陳然也是不知所以，車是沒法退的，只能提醒自己注意便好。

今天的陽光要濃烈些，云也還沒厚到完全遮蔽光線，雪花也只是山下小點，山上大點，卻并不影響視線。

看著風雪不大，秋澄這個健忘的，到了一個漂亮的埡口，便要求停車，以完成她每個什么拉山口拍照留念的目標。

“你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嗎？”陳然指著道路兩旁立著的金屬桿。

秋澄透過風雪中的玻璃看了過去，金屬桿有一握粗細，兩米左右高，刷著紅白色的條紋，每過五六米就立著一根。

“欄桿？不像，這也擋不住什么啊。干什么的？”秋澄猜不出來。

“那是參照路面的，這邊雪大，到了冬天要是雪下太大，把路面整個都蓋住了，看著桿就知道路在哪。要不然，到時候整個白茫茫一片，高低都一樣，誰也分不清哪是路面哪是草原，怎么開？”

“哦”，秋澄這才恍然大悟，確實，這樣小小的桿看著不起眼，關鍵時候卻能頂大用處。之前也見過一樣的桿，但從來沒想過干什么的。

“看吧，跟我出來能學東西。”陳然有些得意洋洋。

“是的呢，跟你學了好多東西，還有看相。”秋澄不無鄙夷。

陳然厚著臉皮笑了笑，絲毫不覺得害臊。“之前，我沒去，他們冬天去阿里的時候，藏族司機開的車，還是那種考斯特。司機開得可猛了，雪上面都開到八九十。正開正開，司機把車停了，對他們說，壞了，車跑出路了。然后，他們就看導航，顯示他們在一大片草地中間，還好沒沖到河里。”

“啊，那他們怎么出去的？”

“他們原路倒回去的，倒到路面上沒敢繼續開了，有的地方沒有這種桿。等有維修車輛過來，把路面鏟出一條道，他們才走的。在車上，他們說難受死了，也不敢往前走，也不敢下來，到處都是雪，去也沒地兒去，看吧又容易得雪盲。”

“那得多大雪啊！連路面都看不到。”

“那算啥，之前看新聞，在青海，有司機也是把車開到草地上去了。后來，來把路鏟出來的時候，兩邊的雪跟路差有一米多高。”

“哇，那好大的雪啊，咱們能去看看不能？”

“現在不行了，不可能再下那么大了。不過你要是想試試，可以下車，我估計這邊草地上積雪至少有三十厘米吧。”

“我才不下去呢，要是把我蓋住怎么辦？這邊條件太艱苦了，生活都不容易。”

“我們有福建的在那曲援藏，八月份的時候，他那兒下雪了。然后，他就在群里罵，說他家鄉現在都熱死了，他在這邊還要開電暖氣才不覺得冷，這輩子再也不來這種地方了。”

“嗯，就是，那種地方我也不去。之前聊天的時候看你嘻嘻哈哈的，也沒覺得啥，來了之后才覺得，你們付出也挺多的。”秋澄突然感懷起來。

“那是，我們做了很多的貢獻的。”陳然又開始得意起來，不過，說起他工作的成績，確實有可得意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