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霜兒也斂起神色,接著之前隱隱頭疼之處思量起來,這稷城不妥之處到底在何處,自己缺失了怎樣的信息。四殿下扭過頭去,也對那幾位說了同樣的話,“不錯,如今這蛇不就出洞了?”
“哈哈哈!”下一瞬勒丹蘇長老、許盟主與四殿下就爆發了驚天動地的笑聲。簡直就如同老狐貍與年少狐貍的一場盛會。
“你們為何在稷城設下炸藥,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此行事不怕生靈涂炭,遭了報應?”寧霜兒受不了這種陰陽怪氣的氛圍了,索性飛身下了房頂,掃視了下邊一干人,直接梗著脖子問道。
“上天的好生之德能否應驗,還不是要看霜兒姑娘你。”許盟主將手伸到頜下,大拇指岔開,搓著粗髯道。
“什么?我?”寧霜兒覺得這是自己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差點兒就像他們剛才一樣笑兩嗓子,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癲病傳染是吧。
一群人靜默,這種事情還是由這姑娘的師父親自來解釋的好。司馬易適時開口道:“霜兒,可還記得師父說過的話,‘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實想來你的命運從出生那一刻就已注定,只要你肯與為師,與武林一起……”
“什么叫從出生那一刻就已注定,就是因為這塊標榜我身份的玉嗎?這可值得用一座城的百姓性命來玩笑?值得讓我成為背負一座城百姓性命的罪人?若是如此,我寧毀掉它!”寧霜兒說著,掏出懷中荷包,重重向地面摔去。
在場人中最驚慌、震驚者莫過于四殿下,那荷包中有他皇爺爺的“月”字玉。雖知父皇只字不提“月”字玉,有意使它留在寧霜兒手中定有什么籌謀,這也是他想知曉的,可卻不代表他可以鎮定地眼睜睜看著這塊玉被毀。還有,標榜寧霜兒身份的玉?此言何意?血玉何以標榜她的身份,還是寧霜兒說的是荷包里的另一塊什么玉。司馬易也是怎容這玉被毀,他與四殿下幾乎同時出手,以內力氣場將急速下墜的荷包向斜側方高處截去。花月容甩出長長綾緞,將荷包纏到了手中。
許盟主看了看四殿下明暗光影中一瞬失色的樣子,道:“寧霜兒,不看僧面看佛面,那里邊不只有你的一塊,還有先皇的,你這犯上之舉可被四殿下看在眼中了,怕是我們老家伙想保你也保不住了。”
“許盟主此話可當真?這里有皇爺爺的玉?不如讓本殿下過目一番,不然如何定霜兒姑娘犯上之罪?”
許盟主對花月容使了個眼色,花月容打開荷包,將玉拿了出來,兩塊血玉赫然出現在四殿下面前,一塊“月”字玉,一塊“萬”字玉。如果說剛剛四殿下很震驚,現在便是震驚得無以復加,他不禁仔細地看起寧霜兒來,她秀致的眉,俏麗的眼,五官面頰,到底哪里有熟悉的感覺。若說這其中的玉標榜了她的身份,她難道不是前首輔的女兒,是皇族之人?從未聽說皇族之中有流落在外的女兒。
“如何?”許盟主見四殿下見到了玉,一副不出他所料的震驚模樣,又對司馬易道:“最主要無非是四玉齊出,至于至關重要一塊玉的主人是誰,在昭告天下前,還不是我們說的算。不如就舍了這個丫頭,另以他人替代的方便。”
司馬易取過花月容手中血玉,“昭告天下前?許盟主你怕是盟主之位做得久了,誤以為天下之事皆可為。許盟主要去哪里找一位與朝廷、皇族、我霜華劍派皆有牽連之人?她是我霜華劍派唯一的女徒,恐怕此事已不只一二人知曉。”
“那你就莫要太不識相,免得吃苦頭。”許盟主又對著寧霜兒兇狠道。
“除非告訴我德太妃的傳家之玉為何會標榜我的身份,那樣的話我或許還可以再考慮考慮?”寧霜兒想正好趁機弄明白一些事再說。
“喔?你的師父還未曾對你講?可是怕這等不堪的宮闈秘聞污了你無瑕的徒兒?”許盟主望向司馬易道。
司馬易半晌不語,終還是無奈開口道:“她的出身并非一件令人愉快之事,何苦那么早便揭傷疤?”
“什么出身,難道我不是已經知道了?我不就是我都不曾有任何印象的前首輔之女?我對我的家人、出身都幾乎沒了印象,也從未想過以一己之力承擔起家族仇恨,家族榮耀,難道不是師父你一步步將我逼至此處,讓我面臨如此困境深淵?”
“哼,偽善而已。”也在等著答案的四殿下忍不住嗤了司馬易一聲。
司馬易在寧霜兒面前畢竟身為人師,有些訕訕。許盟主見了,毫不客氣地道:“因為你名義上是首輔之女,其實是德太妃之女。”
“什么?!”聽了這話,寧霜兒差點兒噴出一口血來,我的身世還能再離譜點兒嗎,那算起來我還算這位四殿下的奶奶?寧霜兒看向四殿下時,只見四殿下面色灰敗,怕真的是不會放過她了,誰會愿意平白多一個這樣莫名其妙的奶奶。“胡說八道,騙小孩兒呢吧,這么算起來我是四殿下的奶奶輩?怎么可能,四殿下今年貴庚啊?”
四殿下自然不會理會她的這個問題,倒是許盟主哈哈一笑,解答了這個疑問:“同歲的奶奶的確有趣。只可惜你們是兄妹。四殿下身在宮中可有聽過德太妃與當今皇上之間的宮闈秘辛?”
四殿下聽了這句話震怒,拋卻之前的理智、克制,拔劍而出,“休得胡言亂語!”。許盟主話正說到興頭上,可不想就這么施起武力來,大喝一聲:“你們都是死的嗎?”
花月容、花玉雷、司馬易齊齊朝四殿下圍去,四殿下劍嘯起,與那三人打作一團,霎時間錦緞翻飛、零落,劍光若海浪風潮,迭迭涌起。司馬易霜華劍已練至冬至,單司馬易一人,四殿下已敵不過,何況還加上一個花玉雷。寧霜兒看得出,他們只是不想傷四殿下,在周旋而已。四殿下這般反應,看來是對這許盟主所講秘辛知道一二,寧霜兒于是就單獨滿足了一下許盟主繼續講下去的欲望,“是何宮闈秘辛?”
“自然是德太妃與皇上之間的……”許盟主說著,湊近了寧霜兒的耳朵,寧霜兒極不適,但還是為了聽他講,忍耐了下來,“茍且之事。”
如此,寧霜兒就明白了,為何說她與四殿下是兄妹,那么她就是個被秘密養在前首輔家中的“茍且”的產物?
“當然,也許你也并非德太妃之女。”許盟主轉而又道。
寧霜兒看著他那些隨著講話一上一下的腌臜胡子,恨不得上前將它們一把抓下來。“到底何意,快快直說!”
打斗中的四殿下也聽到了他這句話,按耐住怒火,停下身來。許盟主看了看四殿下,慢慢又道:“也許他才是。”說著,將下頜朝四殿下一擺。而你是被偷龍換鳳的那個,德太妃誤以為你才是她的孩兒,將你偷偷送出宮時,她的玉佩自然在你身上。
許盟主講完這句話,寧霜兒能明顯看到四殿下的臉色由剛剛的恚怒,轉為晦暗,眸中的月光也隨著他微微低下的眼角淡去,讓她想起那日在火光中他的面孔。